r> 他以为她也要骂他了,没想到她抓住他的衣袖,凶狠地说: “他们敢欺负你?打回去!阿父说他和阿兄爱我,永远给我撑腰,谁敢欺负我就打谁。” 她撒开手,手上火辣辣地疼,眼里含着一汪要掉不掉的泪,眼神里没有乞怜,只有愤怒。 阿青赶紧低下头给她吹吹。 吹吹就不疼了。 她还在生气,红着眼睛发狠: “你是我的!我的郎君,也不许有人损坏!” 到底年幼,根本不知道“成婚”是甚么意思,也不懂“郎君”不是顽器猫狗,但是已经知道要维护自己的东西了。 阿青的眼圈比她还红,小声啜喏道: “他说的是真的,我是人奴所生,阿母养不起我,把我送到阿父家,好歹有一口饭吃。你与我不同,我……” 暴躁起来的贵女才不管这个,跺跺脚,又因为膝上的伤疼得面目扭曲,声音也变形了,揪着他的衣角喊道: “你投石子最厉害,比条侯家的阿周厉害多了,我还等你替我揍阿周呢。阿周说以后娶了我就要把我藏在箱箧里不给别人看。呸,我把他关在箱箧里还差不多!” 她不知道什么是“娶”,只知道想把她关起来的都是坏人,要打回去。打不过就喊帮手。 “阿周的阿父条侯是将军和太尉,你以后得当比将军和太尉还厉害的将军和太尉!不然我就要让人关起来,你见不着啦!” 她说的人阿青全不认识,也听不懂,唯一明白的是有人欺负她,而她打不过。 待他这么好的人,从来没有过。 一定要回报她。 “唯。我现在太小,力气也小,等再过几年长大一些,力气大了,你让我揍谁我就揍谁。” 她手掌上的破皮渗出血来,犹如白雪红梅,可是沾在阿青的麻衣短褐上并不显眼。 阿青蹲下去,撩起她的裙裾与胫衣,看她血色渗出裙外的伤口多深。 伤口不深,血已经止了。这样的伤出现在阿青身上简直家常便饭,却不该出现在她这样的贵女身上。 另一个阿青没有流出的泪水,被他滴落。 “笨蛋。” 她举起精致华美的衣袖,擦拭他的眼泪,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小小地,嘟哝了一句。 “阿青是个笨蛋!……你生得那么好看,别哭啊,哭了会变丑,变丑了就打不过阿周了。” 打败阿周对她来说好像很重要。 阿青听话地想要不哭,可是越被她擦脸,越控制不住眼泪,从默默掉泪,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吓得另一个阿青也跟着哭起来。 两个阿青抱成一团哭,直到被她称呼为“傅母”的贵妇人寻来这里。 第二天,他没有出去放羊。 昨日归家得知,“府里”回来的阿父动了大怒,以杖捶楚阿兄。 主母不敢劝说,以免进一步触怒阿父。 亲儿子因为野种被打成这样,她怒不可遏,寻了错处,加倍捶打阿青。 打得阿青爬不起来,说他“贱婢之子惯会装可怜”,把他丢出门外,不给吃食。 夏日多雨,他淋了雨起了烧,浑浑噩噩地呼唤阿母。 阿父和主母吵了好几次。 他被搬到这里,又被搬到那里,最后睁开眼睛,看到了熬得眼睛都眍瞜下去的阿母。 ……好思念阿母啊,思念得阿母都入梦了。要是女郎阿青也在,才完美。 梦中的阿母说: “子夫,你青弟醒了,快拿粥来!” 阿青病愈以后,终于解脱于始终不肯承认他、不予他姓氏、也不许他序齿、还饱以虐打的生父与主母。 回去在平阳侯府当婢妾的阿母身边,冒认阿母的卫姓,成为侯府的家人子。 卫青年幼,平阳侯府对他的约束不严。 有时间有机会,他就会去那丛芍药花枝附近看看,她有没有来。 想要向她解释,他不是故意爽约的。 她没有出现。 下一次,还是没有出现。 芍药花从只有几朵,到花开满枝,再到纷纷凋零,她始终没有出现。 夏树葳蕤,秋风萧瑟,冬日飘雪。 年复一年。 卫青再也没见到,还不知道姓什么的,另一个阿青。 他的小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