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尖点点他,理直气壮地吩咐道: “你说得对,草里有石头。我不会穿足衣,给我穿上。” 明明比他高半头,怎么连这个都不会? 阿青默不作声地遵从了吩咐,只觉握住的哪里是两只足,分明是盈盈冰雪,又白又冷。 却见小童转眼忘了疼,兴致勃勃地跟他聊天: “我才走了两步,就被石头硌得好痛,你每天不穿履,都不会痛的吗?好厉害呀。” ……倒也没什么好厉害的。 “你这人真不爱说话,怎么跟松柏似的。理理我呀——我叫阿青,今年五岁了,随阿母来平阳探亲。你是平阳人吗?叫什么,多大了?” 咦,这个人也叫阿青。 阿青有点不想说自己的名字,和这位贵人同名,让他有点兴奋,也有点说不上来的,与丢石头惹祸不一样的心虚。 两只脚的鞋袜都穿好了,另一个阿青跪坐在他膝上,搂着他的脖子摇晃身体: “理理我嘛,理理我嘛~别不和我说话,好无聊——” 头发和衣服都有很贵重很贵重的熏香味,处处都在彰显这是个很贵的贵人。 阿青被摇得头晕,只好一一作答: “我是平阳人,也叫阿青,今年多大不知道……只记得阿母说过生我那年太后死了,皇后也没了。” 另一个阿青噗嗤一笑,动作夸张地捂住他的嘴: “诶诶,不能这么说话呀。皇后没死,是被‘废’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废’,傅母说得不清不楚的。太后还在世,崩的是太皇太后,太后太后死了不能说‘死’,要说‘嘣!’才对。” “‘嘣!’是什么?”阿青重复了一遍,满眼不解。 另一个阿青手舞足蹈地讲解: “就是你有一个陶埙,手一滑,没拿稳,就……‘嘣!’了。” 两个小孩子研究了一会儿“死”“崩”“废”的意思,又引出了“轰!”“嘟!”“卟噜!”。 成功地从一个人闹不明白,变成了两个人闹不明白。 最后你来我往地,学起了鱼吐泡泡的“卟噜”声,比谁学得更像。 “那就是六年前,你今年应该是六岁,比我大一岁。不对呀,你比我大应该比我高,怎么这么矮?” 玩了一会儿,另一个阿青算出来了薄太后崩逝、薄皇后被废的时间,察觉到哪里不对,拉着阿青站来,比了比两人身高。 手划出来的线越来越歪,比划出来的阿青只到露出三层丝绸衣领的胸口。 这显然不对。 阿青也比了一下,应该是只矮半头,没矮一头半。 按照另一个阿青比划出来的高度,他简直和羊羔一样大。 羊羔。 他想起被他忘掉的两只羊羔,赶紧重新数了一遍。 一头公羊,十四头母羊,还有五只小羊羔。一共二十一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一个,还少一个。 他要去找丢的那只,另一个阿青却又有新的发现: “脸上怎么这么多伤?痛不痛呀?是我刚才打的?对不住……” 阿青简短地解释“并不是”,就去找羊了。 就那么几下软绵绵的锤击,给他捶背还差不多。 脸上身上的伤,都是主母和主母孩子们给他的“教训”。 阿父常在府中做事,回家时要么吃喝,要么索要衣衫鞋袜,要么倒头就睡,不管这些琐事。 另一个阿青被丢下,觉得很没意思,也帮忙去找。 羊群并不老实,吃草会刨地,还总乱跑,喜欢在沟沟坎坎的地方跳来跳去。 阿青总得分神回头看羊群有没有走散,时不时丢出一块石头调整头羊的行进方向,别的羊一般都会跟头羊走。 找到了,就在另一个阿青藏身的灌木丛不远的地方,一只被藤蔓缠住蹄子的乳白色羊羔细声细气地咩咩叫。 而羊羔不远的地方,有一丛芬芳馥郁的浓红色重瓣大花,阿青不认识,觉得和另一个阿青很搭,搬石头垫着脚,摘了一朵最好看的半开的花,插在另一个阿青发顶。 另一个阿青笑嘻嘻地到小溪旁边照了照,高兴地摘了满捧,乱七八糟地插了阿青满头,左看右看,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很喜欢自己的作品。 阿青问这是什么花。 另一个阿青家里养了,可是没记住名字,努力回忆半天,斩钉截铁地说: “是桃花。”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