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天外春山前，凤尘年先要去面见诸神。

“你可愿随我同去？”

巫匀影：“不愿。”

“也罢，你在神殿外等我，我很快回来。”

前世巫匀影便没和他一同去，但这一世她来神界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要寻找神魂灯下落。

待凤尘年踏入神殿，她化作一粒尘埃，随风潜了进去，未完全进殿，就附在门缝隙之间，魔气不会传到殿内。

此等化物术是最高阶的，正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微小之物亦可纳百川。

此术是前世巫匀影修习化物术法时，自己悟出来的，她颇有天资，领悟力极高，纵使凤尘年恐怕都无法做到此等境界。

巫匀影现如今虽无真魔吞噬天地之能，但术法运用不是难事。

显然，连诸神都没有感知到她附在殿门上。

透过缝隙，可见神殿。

神殿内仙气缥渺，水波状的云雾没膝，四根擎天柱直插天盖，却不见神殿有实际的屋顶，空旷无垠。

所谓诸神，眼下不过三位神尊，分坐于大殿之上，周身神光熠熠。

案前一把浮光蛟首箜篌，耳垂挂玉铃，头饰繁复古老的便是琴元神尊，凤仙央的师尊；眼睛半眯着，白须曳地，一副快要圆寂模样的是重明神尊；手执一葫芦，袒胸露乳，侧躺于金榻之上的是醉佛神尊。

神界九霄，除此三神尊常居神界天宫外，其余六位神尊都居于各神山，比如凤尘年的师尊旻焰神尊便久居天外春山，不问世事。

另有九位神君还在神域各处修行，凤尘年身为凤神，便在天外春山旻焰神尊座下修行。

到了神尊境界的神多半喜好闲散恣意，或云游四方，或闭关修炼个千年，难得见神影。

现下这三位神尊已经算是最靠得住的，还愿插手六界琐事。

“凤神，你已将邪神带回来了？”

琴元神尊眸光低垂，坐在那里便像一尊神像，身姿绰约。

“是，”凤尘年道，“邪神自人界历劫后，下到鬼界，现已随我到玄天界，之后我会按神尊前辈们先前决议，去其魔性，让她走正道。”

“恐怕不易，”重明神尊捋着白须，“本尊听闻邪神自人界身死后，去的是极恶不赦之人才会去的十八层地狱，更破了那刀山火海的鬼阵，大乱鬼界！如此心性，怎会轻易转变为善。”

凤尘年拱手：“邪神虽性情阴晴不定，但她同晚辈一起查破鬼王之事，于六界有功，可见其并非善恶正邪不分之人，只要良知犹存，一切都有转圜余地。”

醉佛神尊饮一口葫芦里的酒，语气绵长：“吾可听闻她轻易便学会掌控焱火和彼岸花，此等天赋，古往今来无人可匹敌。当初定下之计，多半听从少君意见，而此番，你仍觉得她这个变数是可以掌控的么？”

凤尘年神情凝重，半晌才道：“晚辈只想尽力一试，即使有违天道，也不愿就此诛杀无辜性命。况且她只是幼神，百年之后，成神成魔未可知，若能封神，以邪神天资，必是我神族之幸。”

琴元神尊长叹一口气：“少君乃未来玄天界之主，既然执意如此，那吾等愿意放手让你一试，只是万一此事不成，你要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

凤尘年离开神殿后，便见巫匀影在殿外仙树上，用彼岸花枝自制了摇床，睡得正香。

他没有出声打扰，就立在殿外静看云卷云舒，不知在想什么。

巫匀影刚偷听完出来，此时眼睛虽阖着，却并没有睡着。

凤尘年刚才的话仿佛还在耳畔，曾经这番话他也亲口对她说过。

——即使违背天道，也不愿诛杀无辜。

巫匀影曾经那般信他，也许也是因为信这句话，她相信神，是会悲悯无辜之人的。

而现在她心中冷笑，真魔如何，难道就不是无辜？

她成魔之日便身殒，细算来，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

未来可能会有的罪过，为何要提前审判？

神，当真以为自己是天地主宰？

想给她机会，便让她活。

一旦事情脱离想象，便快刀斩乱麻，全然不顾昔年誓言，与她同归于尽。

巫匀影越想越觉可笑，这一世她不会妄想成神，也全然没有这个必要。

*

神界，天外春山。

玄天界有名的仙山众多，天外春山虽并不为人熟知，却不输那些名山。

正如其名，乃是天外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