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欢善楼,去了环楼间的后院,陆世宁提着衣裳直走上了四楼的雅间。 似乎,是有一阵箫声不知于何处响起,陆世宁只听了半个耳朵,没怎么在意。 他的眼角还耷拉着,精神还没完全恢复好,更有许多事儿等着理清思绪。 走近了屋里,正有一阵安神香袭来。 很是静心。 陆世宁似带着点颓丧,直接到了床榻边,就想睡下了。 十焉说要点灯,屋里还很暗淡,陆世宁却说不用了,他想睡下了。 还是疲累的很。 “那公子先吃点东西再睡吧,晚饭都还没吃呢。” “你自己吃吧,我累了。”喝了酒后,其实没多少胃口。 没多说几句,陆世宁自己脱了鞋,上了床榻去。 枕着这玉枕,陆世宁只是躺着闭了眼,还没有立刻睡着。 十焉听了他的话,还是没有点灯,去桌上倒了杯水,又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放在了床榻边的木柜上,怕他醒来口渴。 随后,他轻手轻脚的放下了这小间里的珠帘,出了屋去。 安神香正燃着,伴着他入睡。 只是陆世宁一闭上了眼,又是一幅幅过去的幻影浮上了他的脑中。 他记忆回到了杭州,钱塘,西湖,陆家。 他曾跟在陆父,去海边钓鱼,轻舟短棹,钓叟莲娃,钱塘胜景,水面清圆。 一舟一芥子,一人一远亭。 西风无人,朗世清明。 迷迷糊糊的,陆世宁是觉着自己是陷入了梦魇之中,再之下,则是刀光血影,命丢黄泉。 他眉目紧皱,意识却是未清醒过来。 恍惚间,刚刚的那阵箫声似有传入了耳中之来。 箫声穿过了汴京城,到了江南,惊扰了周水县的宁静。 周水县。 还是三月,未到谷雨,雨神却是送了许多雨水来。 连绵不绝,甚是有些惹人心烦。 背画的人,打着一大把油纸伞,稍稍倾斜了伞柄,就有好大一滩水落下来。 正坐在路边,守着这一箩筐的画,等着会有赏识的人来买。 一街的油纸伞,正有个小娘子挽着自家官人的胳膊,正要说买胭脂和发簪呢。 他坐在屋檐之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只是抬眼来看了那么一眼。 刚碾过的马车车轮上,落于地上的积水正缠着这木车轮,一轮一轮的走了去。 他的眼也落于这积起了雨水的地面,正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陆世宁睡了得有将近一整天,白天楼下的水台上,还有外国人在唱歌跳舞,即使是这样,陆世宁这房间内关上了窗户,也是安静的很。 是陷入了无限轮回的梦境,陆世宁是被惊醒的,梦里,是有父亲跟他诉冤情求告,他额头上是冒着汗,脸上还有些发烫。 刚恢复点意识,他这房间外,正熬着药,这阵有些浓烈的药味直直的就穿过了珠帘,绕在了他的鼻尖。 安神香已经燃尽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差不多,已入黄昏。 陆世宁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衫,慢慢的起了身来,十焉不知道去了哪儿,这阵药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下了床来,光脚沾地,轻轻的掀开了屋内的这起珠帘,四处循着香味找人。 煮药的药炉子正生着火,十焉坐在那儿,一手拿着小扇子,一手拿着湿帕盖上药罐的盖子,时时探头进去看看,看看出色没。 他是背对着陆世宁的,陆世宁的脚步又轻得很,像猫儿走路一样,没有声。 “十焉。” 他轻轻的唤了他一声,听似无力,但是也不是很严重。 正熬着药,精神都集中在这儿上了,十焉一时还没听见。 “十焉。” 直到陆世宁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回了头来。 “公子?你醒了?” 他放下了扇子,起了来,就要去扶他。这会儿在他眼里,他家公子就跟那二月春风里的弱柳一般,感觉轻轻一碰的话就要碎了。 可是,陆世宁还是会功夫的人,自己又不是个药罐子,哪有那么弱,这么矫情。 他避开了十焉要伸过来的手,让他先去点灯,屋子里暗得很,他看不清。 陆世宁又走去了桌边,上面除了香炉,正还有一枝柳树插入一青瓷瓶中放置于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