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子,若单是你一人昼夜不歇,虽有润头,却少得可怜。” 牛闰林从怀中掏出一小沓子的白纸,崔三接过,是一份很详略的生意规划。 秦巧识字不多,牛闰林善解人意地继续解释:“上回宴食,确实是我鲁莽了。这几日我着人详细打听过,光是青口镇,并无成规占地深广的织坊,自拥织机产出的人家不足百数,且所有上流织机不超过十个。” 眼下他们正坐在秦家小院的东屋,一张方桌,一尊茶炉袅袅,气氛严肃。 牛闰林胸怀抱负,机缘到了,如何能为一时犹疑而放弃,这一次做足了功课,说起来更是条条是道。 秦巧不通经商之道,起初还能跟上他的思路,晓得牛闰林是要自立门户,专司织机机造。至于往后如何从小做大,在她耳中,颇有些野心勃勃。 她不由扭头看向身侧的崔三,见他微蹙眉头,专心地一页页翻看手中的生意计划书,便没打扰,偏头笑道:“牛郎君,不怕您笑话,我是个求实际的人。您说的往后太远,我大致晓得您意思。” “只眼下,你是想扩辟出我家院子,造织机囤房?” 说起这个,牛闰林面上露出羞愧。 他手中有积蓄,却没到挥金如土能在镇上直接租赁占地不小的一间铺子。 做生意,得先有门脸吧,左思这么一右想,反正是和秦家合作生意,秦家院子往后并无落舍,新造出一座舍院划算得很! “秦娘子,合作生意先得有诚意。我牛闰林别的不敢作保,新起织机机造房时,一并承诺将您家院子里外通修。” 他很诚恳,起身拱拱手:“若是真能共创营生,二位尽可放心,这迎客送往、招商纳财的门道,我牛某肝脑涂地!” 秦巧倒没别的想法,既有机缘,搏一搏也值当。 她自寻生路,只能卖苦力。过往提织的经历,也算是经由牛闰林点化,绽放出一丝金光来。 再看崔三,他已经阅过那沓子纸。 旁的都可,只提笔新增一条——所有钻研出的织机机造图样只属秦家财物,并不共享于铺子名下。 他清楚自己和二娘能被牛闰林瞧上,一是自己在机造上露出的天分,二是二娘提织经历对于创研新的织机有利。 这两要素缺一不可,相比较起来,牛闰林在合股书上承诺掏出的五十两银子分量太轻。 不过成事在于天时地利,牛闰林恰恰好在这时出现,如此人合也就凑全了。 牛闰林暗自琢磨一会儿。 其实他也有自己的盘算。 秦家这两口子脱离了他,虽耗费些时间,却未必不能成事。 但是自己若没了这两人,再想自立门户,又不知要等上多少年。 织机机造图固然重要,却是死物。 好似一只能下金鸡蛋的母鸡,金鸡蛋固然值钱,却是一时财物。 他提笔重又写就合股书,增添上了织机机造图的归属准则,这次一式两份,落款位置慎重地签上名姓,并加盖了红手印。 秦巧是秦家主事的人,自然由她落定合契。 到这一步,基本已成定数。 “这是你我二人的承诺。眼下还缺个见证人。” 牛闰林想想:“反正生意是在这村里施展,不若去此处保长家中,请他做见证?” 秦巧自然认可。 早前还生怕外人知道,起波澜是非,秦家几个遮遮掩掩的。 如今是要开门脸做生意,自然要光明磊落地走在人前。 郑保长正在家中养冬,闻得他们一行所为何事,顿感吃惊。 “此事老夫一人见证有些不妥。”他扬声喊了郑梧桐进门,“去将吴大保长请过来,就说村里有要事相商。” 秦巧无视郑梧桐打量的目光,偏头正巧撞上郑水仙写满好奇的面容。 阮氏原本还忐忑,她从未走在人前,本不想来的。可秦巧坚持,非说往后家中生意经营,难免有人打听,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人。这才劝得她随行而来。 保长与牛家郎君言语不断,二娘有时也要配合回话,左右无事,她用秦巧示意一下,出到院子。 一出来,凉气卷入胸腔,顿时觉得人活过来了。 “丰收媳妇,你们这又是在忙活什么呢?” 哦...是保长娘子。 阮氏是小辈,她笑着说:“秋水婶子,不是什么大事。家里遇上了贵人,看重二娘的本事,这不,要跟二娘一道做生意,所以想寻咱郑保长做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