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方才传话的杂役从小径走来,传话:天气苦寒,屠管事体恤罪奴们,后半晌用不着再去做活。 原本聚在一块的众人哄得散开,很快各归各屋,躲懒避雨。 崔三郎走在最后,只等无人才进到灶棚,不管别的,先寻了斧头默默去劈柴。 外人打眼一看,只当他是在灶棚做事。 秦巧洗刷干净锅灶,又温上一大桶水。 沉郁许久的雨水刹那铺满天地之间,棚檐上悬挂着一道道水帘,轰隆隆的声响连绵不绝,不远处可见的山势很快消失在一片水雾内。 雨势恰好遮掩住絮絮话语。 秦巧做着些不紧要的活计,“王程虎等人伏法了,还要谢你及时报信的恩情,若是日后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你...们兄妹。” 崔三动作一停,不敢回头,轻轻晃动下脑袋。 心说:报答什么?真要轮及恩情,也是他们兄妹先谢她当初不检举的恩。 秦巧:“还有,怎么罗二和孙老三还好端端的呢?” 崔三郎将右手背在身后,只伸出两个指节,来回交错晃着,做出跑动的模仿。 秦巧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很快压抑好,有些惋惜:“斩草不除根,难免留祸患。往后你在村里走动,谨慎些,莫要他们知晓是你在通风报信。” 轰隆隆,又是一阵滚雷。 秦巧站起身,半倚着柱子,一副盯着地上人做活的模样,又开口道:“往后再没有旁的事情,你便不用常来寻我,免得落在有心人眼里,咱们都落不着好。” 崔三心上闷闷的,明知她说得对,是为了彼此的安生,却总有些不得劲。 细细盘量下来,怅然若失。 可明明,他什么也不曾得到呢... 最终,乖乖地点点头。 此后,再无二话。 一直到大雨渐歇,罗云英小跑着回来,崔三才起身离去。 秦巧目送他走远,莫名觉得这背影带了些萧索和落寞,可她不愿意细究,平淡一笑,回罗云英道:“下晌不上工,他们闲着也是闲着,看他还算老实,喊过来劈了些柴火。” 一个罪奴,有什么好上心的。 罗云英并未放在心上,揭起锅盖,瞧着里边还是整乎乎的鱼,顿时眉开眼笑。 只不过,汤水怎么这般少?难道是火候大了? 半张饼子是自己随身带的干粮,给了崔八娘也无妨。 秦巧留神,罗氏并没什么异样,这才放心。 总觉得这一日过得漫长,好容易下工到家,只想倒头闷睡。 阮氏如何肯放人? 她拽了小姑子往灶屋坐好,翻出一沉甸甸的布袋往桌上一墩,兴奋地原地直打转:“二娘,瞧着了没,这可是足足二十斤的粮米!” 二十斤! 自打婆母过世后,阮氏手里再没有过这么重的粮食! 她解开系扣的绳子,掬出一小捧凑在烛光下给秦巧看:“是纯米!没有半点稻麸,一颗颗圆溜溜的,是好天爷时候长成的足月米!” 秦巧:“哪里来的米?” 阮氏:“天快黑的时候,郑保长送来的,叮嘱我莫张扬,说你知道内情,我只管收下便是。” 这老沉的米,可值当些铜钱呢。 阮氏抱了一小口石头磨盘到桌前,竹耙子搂了些倒进曲沟,磨着米粉询问缘故。 郑保长倒是个明理的人。 心知她并不想让村子里知道自己曾参与捉贼的事儿,但没藏了她的效用,二十斤纯米,倒也能抵数。 “左右帮衬到了保长,嫂子莫多问。” 看她哼哧哼哧磨着粉,秦巧便问要做什么。 阮氏笑眯眯地:“我瞧着你素日不习惯粥米,磨上些米粉,吊成米皮卷个菜也顺口。要么搓成米圆子、米条子,捏着当零嘴也行,伴上些黑酱也管饱。” 秦巧还没这般吃过,觉得新奇。 这厢同她说着话,另一侧的秦丰收捏着臂长的甜杆儿嚼着,灯烛之下温馨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