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默声等着秦巧,察觉到院中阮氏在盯着自己,抬头剔去一眼,正好将此妇惊讶兼具怀疑的眼神收入眼底。 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他闷声咳嗽几声,等秦巧递来斧子时,开口:“方才那群人,是你打发走的?” 秦巧虽不知他为何而问,但也老实点头。 家中没有铁用具,终究是不方便的,她看胡老既然搭话,便厚着脸皮道:“这斧子,您有急用吗?若是不急用,是否可以再借我一日?” 她急忙解释道:“家中没有粗柴,我想着上山打一捆来,不能白用您家的斧子,厚实的一扎捆同样给您家送一份,算作晚辈的心意。” 胡老本就不是真心上门要斧子的。 他点点头,明明自己没多大力气,平日里都要花钱买村里壮实小伙子的柴,眼下有了白给的,却非要阴阳怪气道:“砍完柴,就赶快还回来。别想白占我老头的便宜。” “哎,晚辈记下了,多谢您。” 秦巧高兴地点头,看他转身回屋子,那只黑猫又盘在之前的屋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心说:这猫倒是灵性,瞧着跟个护卫似的。 阮氏听了前后,知道秦巧今日定是要去后山的。 她又想起蔡爷走前的那一眼,心知今日姓蔡的没得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她瞅瞅一如往常安静的东屋子,心里一狠,跟着秦巧进了灶房。 晨间的几番闹场,秦巧没想到阮氏竟然还给自己留了饭。 她看阮氏跟进来,轻声到一句‘劳烦嫂子了。’ 阮氏同她坐在方桌跟前,看她面上淡淡,斟酌一番,“二娘,谁还没个不经人说的往事呢。你回来前,这家里乌烟瘴气,我若是扯起来,难免叫你觉得我故作悲惨,心生厌烦。今儿的事情,你经历了,我也便好开口了。” 阮氏慎之又慎:“二娘,那姓蔡的,不是好东西。今日你给银子能挡得住一回,下一次上门,你又该如何?难不成还是给银子吗?” 秦巧摇了摇头:“不给。我身上没银子了,那五两银子是最后的存余。今日说的明白,他若是再赊账,我便不管了。” “不管?你户契不在村子里,难不成这身血骨不姓秦?” 阮氏这般说,看秦巧果然顿住,便知道自己说中了,“便是你无所谓,那你哥哥呢?蔡爷不仅做烟膏生意,也倒卖人,你哥虽是个脑子憨的,但到底是个壮实的男人,让他拉了去给富户人家充作兵役,也能卖个好价钱。” 她这一番话,九分真十分动容,“你道我吃这许多苦,都要保住你哥,是为何?有了丰收在,我不是寡妇,就还是良家妇,你爹不敢明目张胆地发卖了我。” “二娘,你别想着爹能改好,爹改不好的!” 当年婆母死了,公爹倒是幡然顿悟,那时的抱头痛哭是真,跪地在坟前忏悔也是真。可之后旧态复生,为一角银子暴打自己的,才是人性。 秦巧好半晌没说话。 她只是吃着一碗凉透的粥,听阮氏字字泣血。 临了,抬头平淡道:“没事,我相信爹为了我这个闺女改的,若是改不了,我就帮他改。” 阮氏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内心刚生起的一点小火苗,噗地一声,灭了。 她便知道,这个小姑子指望不上了。 她只等秦巧拉着秦丰收一道出门上山,如常清洗了锅灶,拴上大门,面向南屋子。 方才出门前,她看到秦巧换了一身方便做粗活的青色麻衣。 做粗活的麻衣,为了方便手脚动作,没有大敞口,袖口很紧,要紧的银钱袋子没处放。 她手里拿着一把长条竹刷,防备秦巧突然进门,自己也好解释是在清扫屋中。 她直奔竹床,最先翻捡的便是那个灰白色的包裹。 还特意留心包裹系带如何复原,除了些衣衫,再无其他。 阮氏眼睛围着这屋子打转。 而后一个下蹲,看向床底,只有一双更换的布鞋子,并不华丽,也是寻常百姓穿的样式,但是很干净,外皮一层是白皙布,绣着几朵小黄花,头朝外整齐地摆着。 她没伸手碰,往鞋子后边的空处瞧,只是空地,她不甘心,抬起竹床,确定没有过挖洞的痕迹。 搜过床褥,空无一物。 墙角缝隙,还是没有。 连新作的竹栓架子上的空缝隙,也没有。 这屋子就巴掌大,还能藏到哪里呢? 阮氏苦思冥想,总觉得辰光过得快,秦巧他们说不准就要回来了,不由急得生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