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俟没有反对玉镜的提议,或者说,他根本无力反对,情况危急,原本也容不得他多想。 制服那血色手掌对于北宸来说不难,至于平复怨气,对于成仙的三人的来说也并不困难,难的是要让陆俟以为他们此刻对那血色手掌无能为力,而他们在陆长生死后才能有所动作。 但这些对玉镜来说并不困难,唐羽衣总说她幻术媚术糟糕透顶,但到底有狐族先天优势,瞒骗修为精深者有些困难,瞒骗陆俟这样已经方寸大乱的凡人自是无虞。 期间玉镜旁敲侧击,也从陆俟嘴里问出了不少东西。陆长生出生之时就带了病,任谁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岁,陆俟已经失去了夫人,又如何能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命运,他一路求医问道,自然也得了不少偏方怪谈,他一开始还心有疑虑,可后来时间渐近,陆长生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便也再顾不得那么许多,他想上天若是要报应,尽管报到他的头上,只是可惜,这些所谓偏方大多以讹传讹、不甚真实,直到四年前陆长生十九岁时,梅花村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肤色黝黑,左脸有一道疤,从左眼角划到嘴角,眼睛细长,看起来阴狠,他说话生硬,话也很少,通常只默默跟在另一人身后,而这另一个人,陆俟却无论如何也记不得对方的长相,一会说是位相貌英俊的年轻人,一会又说是一位耄耋老翁,神秘的紧,这神秘人称他儿子不过半月阳寿,时日一到便有鬼差前来索命,但有一法子可以欺瞒鬼差,那便是夺他人之命替之。 陆俟当时已经走投无路,虽说这办法无比阴损,但他实在不忍放弃,便照着那神秘人的话做了,他在陆长生房间修出一间密室,下方平台圆坑正对房间内床铺,又在村中找了位孤寡老人,那老人生性孤僻,不与旁人交好,整日只愿去村旁的梅林瞎转悠。 陆俟便在第十五日清晨将老人迷晕带入密室,投入坑中放血,待子时他血放尽,再剖出其心、肝、脾、肺、肾五脏,让陆长生食之,陆俟满心焦虑的等到早晨,陆长生果然未死,而且样子较以往精神许多,那滋扰二人多年的病魔似乎终于褪去。 那神秘人也和其朋友告辞离开,临走前送了一面八卦镜嵌入密室墙中,陆俟十分感激,想将全部身家相赠,那两人却不收,那神秘人道:“这世间多了位同族已然足够。” 陆俟不明白那神秘人所言之意,他原本以为长夜已经过去,剩下的只有光明前路,但他万万没想到,陆长生却不能满足,甚至上了瘾。 陆长生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健康”二字,而长久以来他的这个代表父亲对他期许的名字,仿若梦魇,如同魔咒,最后便成了执念枷锁。 陆长生爱极了力量充盈的感觉,便也爱上了五脏入喉的腥味。他开始自己动手找人、放血、挖出五脏,他会细致的剥出死者的骨头,然后他挑选最美的那些完成他的画作——那幅长生。 陆俟没有阻拦他。 世人大多只为自己,为自己而活,谁会全心为他人着想? 但总有例外,玉镜看向站在一旁眉头紧皱的北宸,心想,兴许便是这样一个例外,让她觉得他与旁人不同,继而便再忘不掉。 之后赤女挑了最轻松的安抚亡者的工作,北宸将大勇送回了家,玉镜则负责在陆府内挖坑,这也是北宸的意思,陆家犯下如此人神共愤之过,只是这二十多具骸骨支离破碎已无从辨认、无从认领,交到亲人手中也只徒添怨恨烦恼,不如让大家只以为这些人失踪了,好过生死两茫茫,但既然亲人无法料理后事,那便由他们来办。 玉镜大概拣了拣,只是到底无法真的区分开来,只能让他们合葬在一处,连同陆长生一起。 其实食同类者便已为妖,只是妖与妖之间到底还是有区分的。如陆长生这般为妖性所驱,控制不住欲念的,只能为物,其后磨灭本心,化而为魔,而如向澜、唐羽衣那般行动有理、做事有度、懂得取舍的,便能为灵。 世人惧怕妖、鬼,却不知人、妖、鬼三者界限亦可轻易跨越,人们真正畏惧的,不过是心中幻影。 待一切事了,三人离开梅花村时,一切似乎与来时一样,又似乎不同了,他们刚出梅花村,北宸与赤女便停住了脚步,玉镜如有所感,将手伸向怀里摸到那本随身携带的书,现下他们解了梅花村之危,事件处理又十分圆满,当是她邀功、坦诚身份的最好时机,大约北宸也会更加欢喜才是。 然而玉镜手才刚伸到怀里,赤女便掏出佩剑直指她道:“妹妹要拿什么东西,还是提前告诉我们的好,在梅花村我们可是见识过了妹妹的谋略。” 玉镜便止住动作,看向北宸道:“那帝君是如何想的呢,也要用那把古瑟来对付我吗?” 北宸回过头看着她表情严肃了起来,琴瑟本就相似,更何况琴比瑟常见的多,他适才在陆家密室拔出过簪子,只是光线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