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在位时,梅伯志担任内阁首辅,辅理朝政。癸卯事变后,梅伯志以年迈为由辞官,归隐于南豫道的南山上,整日与闲云野鹤相伴。 看起来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故事,可江琅明白,梅伯志选择归隐,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他和任月语一起,带着些许贺礼,来到了梅伯志的竹院门边。 门外有一童子迎接,正是癸卯事变那日,江琅回宫路上,碰到的那位童子。三年过去,童子长高不少,面庞倒仍一如往常的稚嫩。 他向江琅行礼,“将军稍等,我这就进去向老师禀报。” 童子转身进入竹院,留下江琅与任月语在院外等待。 任月语心里没底。童子虽礼貌,但言行举止着实过于生分疏离。她小声问江琅,“你说能成功吗?” 江琅估量,“估计悬。” 江琅心中早已做好了被拒之门外的准备。梅伯志对左氏王朝失望已久,碰上癸卯事变三子夺嫡,他以为这是天赐良机,连上天也要注定江琅改朝换代。 可江琅违背了上天的旨意,熄灭了他的期望。 他对他失望至极。 江琅明白,想要弥补梅伯志的失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们在竹院外等待了片刻,而后童子折返回来,向他们转达了梅伯志的态度。 “老师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童子伸手示意,“二位请回吧。” 江琅对结果早有预料,所以尚在能接受的范围。他将除夕贺礼强行留给童子,并拜托道,“劳驾代为向老师问好,祝新岁安康。” 江琅礼貌告别,带着任月语离开了竹院。 *** 竹院位于山顶,山雾缭绕,犹如步入仙境。江琅与任月语在山雾中穿行,往山下走去。由于视野不佳,时间也不急迫,他们走得缓慢,当作是一场郊外徒步。 任月语走在前,江琅走在后。 任月语担心江琅因为被梅伯志拒绝,会有沮丧心情,安慰江琅道,“梅先生应该了解你的心意,或许也能理解你的难处。说不定他对你并不是那么抗拒,他只是嘴硬罢了。” 江琅时刻注意着脚下的路况,“老师……已经气了我三年了。” 任月语接话,“三年而已,总不能气一辈子吧?” 她说完后,想起梅伯志的高龄,估摸着梅伯志的一辈子可能真的离结束不远了,那她这话就显得不是那么有说服力。 她转而换了种说法,“都是这样的,人老了,反倒会越来越像个小孩子,耍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他不是和你过不去,他是和岁月过不去。” 她一心光顾着安慰江琅,没有细看路面,一脚踩上了泥路。此处常年山雾茫茫,路面泥泞不堪,又因环境潮湿,导致青苔滋生,叫人行进艰难。任月语脚底打滑,猛然而毫无防备地在山坡上摔倒。 江琅眼疾手快,抢在任月语倒地之前,把她抱在了怀里护着。 两人随陡坡翻滚,扬起细碎砂石。 江琅企图抓住附近的杂草树枝,奈何杂草树枝也全被青苔覆盖,难以捉住,实在无法停止。 直到无意间掉入了一个山洞口,江琅摔在地上,任月语被江琅牢牢包裹着。 一切发生得太快,任月语来不及反应。等到花费片刻缓过来后,她急忙爬起来察看江琅的情况,“怎么样?受伤没有?” 江琅回答的是,“没事。” 可任月语看得清楚,江琅左侧腹部插了半截坚硬的树枝,正在往外冒血。她慌了,用手捂着伤口四周止血,声音显得颤抖,“你别动!我帮你……疼不疼?怎么办……” 江琅不怕受伤,但怕吓着任月语。他揉了一下任月语的脑袋,“没事,皮外伤,稍作处理就行。” 他征战沙场这么些年,受过无数次这类小伤,处理伤口是不得不掌握的技能。 他爬了起来,在任月语的搀扶下,走到山洞内的一处岩石上坐下。他习惯性准备撕扯衣裳一角来包扎伤口,任月语及时制止了他。 “我这儿有医药工具。”任月语把背在身后的斜挎小包转到了身前,“喏,你要的应该都有。” 江琅之前察觉任月语背着小巧的琥珀色刺绣挎包,当时还以为是女子的一种装饰,结果原来是医药包。他问道,“你怎么随身带这个?” “云霁担心,非要让我带上。” 任月语取下了挎包,交给江琅。考虑到江琅更有处理伤口的经验,她若是再从旁帮忙,可能会帮倒忙,她于是往一旁退了几步,四下观察,在山洞深处捡了些许前人用剩的柴木,抱到江琅跟前,点燃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