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琅原本是小皇帝最后的一个依靠。 圣上暴怒,百官惊恐,急忙下跪。 张达跪在队伍最前列,他向后睨江琅的身影,进谏道,“说起景律严明,所谓鹰扬将军到底也是江府族人,江琛独子。江琛贪污入罪,其子本应株连才是。” 梅季远侧头看向张达,“江琛案乃是前朝之事,张大人如今再提,是何居心?” 张达嗟叹,“不过是感慨圣恩浩荡,留江氏独子一条性命已是额外开恩。至于让其参与朝堂议论,实属坏了规矩。” 梅季远笑道,“原来张大人也认为,江琅作为鹰扬侯,不过区区闲曹人员而已,在朝堂中谈论政事不妥当。” 张达警惕地看向梅季远,心存戒备。 梅季远向小皇帝行礼,“既然如此,臣恳请圣上恢复江琅都督实职,以便江琅能名正言顺参与朝政,为圣上效力。” 张达气急攻心,“梅季远!你胆敢让罪臣之子担当重任,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梅季远辩驳,“犯罪的是他爹,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守住邬州,斩杀逆贼,收复归雁城,这么些实绩摆在眼前,怎么,有功不该赏?” 队列中的百官,因涉及到江琅问题,各有所思,陆陆续续加入到争论之中。 “株连九族,唯独留下一个,确实不合常理。” “这是先帝的特赦,有何办法?” “怪了,将军那么些功绩,你们看不见?” “大不了功过相抵嘛。” “这能一样?没有将军平定边疆,你们哪有机会在这儿说风凉话。” “过去的事,日日提!如今他那怂样,还能干什么?” “没有过去,哪有现在!” 朝堂内顿时吵作一团,喧嚣无比。小皇帝先前还只是左右耳朵震,现在是脑袋前后左右四周环绕地震。他感觉朝堂炸了,他想朝堂还不如炸了算了,起码能够落得耳根清静。 他怒斥,“全都闭嘴!” 群臣住了口,恢复为方才安静的模样。 小皇帝强忍怒气,保持仪态。待冠上珠串在眼前停止晃悠,他起身,摆手散朝,“今天先这样,此事日后再议。” *** 退朝时,梅季远路过江琅身边,悄声道,“子枢,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梅季远走在前,江琅走在后,两人混杂在退朝人群里,佯装陌路。直至走出宫城,到达一处偏僻小径,两人才终于汇合,单独相处。 梅季远在朝中憋了一肚子的气,迫不及待地发泄道,“我越上朝就越能体会到兄长当初的悲愤了,癸卯事变那一夜,真应该强行按照兄长说的办,让你来当这个皇帝。” 江琅急忙劝阻,“老师慎言。” 梅季远慎不了言,喋喋不休,“你和琮阳都是我的学生,我比谁都了解你们。论文你们还可一搏,论武他哪里比得过你?再论谋略胆识,为人处世,你哪处不比他强?就因为你没有生在帝王家?” 江琅从旁劝慰,“子枢难承老师谬爱,然则……琮阳他并非如外人所说那般平庸,他在朝事上有诸多独到见解,且大部分与老师的想法想通。” 梅季远更来气,“那他就付诸行动啊!光是有想法却不落地,有什么用?” 江琅思忖,“为了周全,保朝堂稳定,他要考虑的方面太多了。” 梅季远轻视讥笑,“所以才说他缺少帝王的决绝。每次议事,光是我跟张达在那儿吵,从上朝吵到退朝,也不见他拿出个帝王的权威来做出了解。优柔寡断,磨磨唧唧,能成什么事!” 江琅却是能够理解左琮阳的顾虑,朝中最为德高望重的两位先生一直争执不休,左琮阳资历尚浅,两边都是他得罪不起也不愿得罪的人,哪能这么容易就能做出决断。江琅轻叹,“对于琮阳而言,制衡太难。” 梅季远咂舌,“我也清楚,他每一步都有可能变成险棋,不能光听我的,也不能光听张达的。” 梅季远上下打量江琅,又道,“不过他倒是肯听你的。” 江琅颔首作揖,“哪敢。” 梅季远无奈道,“我知道,就算他肯听你的,你也不肯表态。自打他登极以来,你在武事上暗自分散了兵权,文事上又一直装傻充愣,装扮成一个闲曹中庸之人,不外乎是想收敛锋芒,免得哪天功高盖主,走上你父亲那样惨烈的结局。所以你父亲偷偷告诫你了吧?叫你一定明哲保身。” 江琅解释,“为保朝堂安稳,这已是最妥当的办法。” 梅季远不耐摆手,他不认同江氏父子的做法,但也别无他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