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涂涂的话,实在出乎赵蔷的意料。 因为在她“失忆”之前,是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她只会和那些朝臣一起,坚定地反对自己要册立安和公主的旨意,并且引出一堆涉及先帝和老夫子的之乎者也。 多年情意,赵蔷已是几番容忍。 今天她的话,让赵蔷蓦然觉得,好似又重新看到了当年那个初出茅庐,意气风发,不畏强权敢于在朝堂直言谏上的女官。 “我还以为,你会以死相谏。” “怎么会,我还想多活会儿呢。” 苏涂涂小声:“你们这儿的人又没有九条命。” 她后面这句话,并没有被赵蔷听见,但还是明显看到赵蔷神色好了许多,完全没有方才的愠怒。 “你同右相可有说过?他怎样想?” 听赵蔷的意思,废黜太子大概是势在必行,也许自己怎么想不重要,顾浔也不重要,朝臣如何论断更不重要。 最主要的是,这已经是赵蔷决定好,不容更改的圣意。 赵蔷如今这么问,就已是帝相离心。 在方才退朝时就听大臣们耳语,顾浔在这个位置上天长日久,已经很有威信,甚至能左右帝王之策。 所以他们才会一同推举顾浔向赵蔷谏言,自己隐了身。 他们只因为推顾浔出去,万一有事,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或者说,他们认为以顾浔的资历,赵蔷多少都会有些掣肘,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可照苏涂涂看着赵蔷的意思,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几千年来,功高盖主的事,她不是没见过。 最后他们的下场,她也很清楚。 要么反,要么杀,最好的,不过留了个全尸。 但以苏涂涂如今的立场,若是直接为顾浔求情,把他突然拉到自己的阵营,反而会引起怀疑。 苏涂涂想了想,斟酌开口:“微臣确实和右相有商谈过太子之事,右相只说自古帝位,都是有德者居之。安和公主才干卓绝不假,但太子至今尚无大的纰漏,他还是会担心天下流言不利,民心动荡。” “照你这么说,他还是在为朕考虑了?” 赵蔷明显已经不想再去相信顾浔,所以语带讥讽。 “微臣不敢断言,但右相在朝堂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素未听闻他与太子有所勾结,应当用心不坏。” 赵蔷听得苏涂涂这么说,主要还是在乎“顾浔没有和太子勾结”这句话,神色略微缓和,再次看向她的时候,目光已然柔和。 “你就是太心善了,所以谁都会相信。”赵蔷似乎微微叹息了一下。 “朕在这位置上,如履薄冰,实在不想再看到最信任的人,对朕刀剑相向,倒戈一击。” “朕,也会心寒……” 赵蔷眼神中带有浓重的哀痛,苏涂涂看着,不由得就被带了进去。 等到她再脱离开时,想的便是,不愧是曾经红极一时的一线青衣,演技果然在线。 +++++ 苏涂涂神游被赵蔷洞悉,但也没有在意,转而问起:“你觉得安和公主如何?” 安和公主? 苏涂涂心下一愣,自己都还没见过这位所谓的集万千宠爱的小公主,怎么可能真的知道她怎么样。 但赵蔷问话,苏涂涂又不得不答:“回陛下,公主是您精心养育长大,无论眉眼还是性子上,都会和您有些相像。虽说朝政上的事,微臣不太记得,但公主性子可爱,和婉柔顺,微臣很喜欢亲近。” “你在说谎。”苏涂涂的话已经是极力在不出错漏,没想到还是被赵蔷一眼看穿。 “圣上……”苏涂涂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命悬一线。 但惊讶的是,赵蔷的脸上没有半分怒气,甚至有些嗔怪的意味。 “公主性子是像朕,可与‘柔顺’二字却是丝毫沾不上边,”赵蔷笑着,“看来昭仪真的未曾痊愈,居然都忘了自己落水,也是因为安和了。” “什么?”苏涂涂一着急,就现出本性,直问了出来。 若放在旁人身上,赵蔷定会认为对方对自己不敬,但对于苏涂涂,她向来纵容,有什么便说什么的样子,反而会让她更放心。 赵蔷不急,慢慢解释给苏涂涂听:“这次的事,是安和不好。本来是朕派你去劝服公主,不要嫁给状元郎的,但却忘了打小安和就没听过谁的话,这次更是不顾礼仪,把昭仪推进了湖里,是朕考虑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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