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月:“娘娘喝口酒驱驱寒吧。” 嘉月深知自己酒量不佳,自是不敢在他跟前喝酒,只是瞥了那酒囊一眼,裹紧了身上的斗篷道,“本宫不冷,你喝吧。” 话刚说完,就猛地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通红的鼻子,垂眸见他还举着酒囊,便只好接过来,慢慢地抿了一小口,入口先是带着高粱芬香的清甜,而后才泛起滚烫的灼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登时整个胸腔都热乎了起来。 她把酒囊还给了他,没想到他甫一接过,便十分自然地把瓶口凑到自己嘴上轻呷了一口。 她忍不住扭过头,盯着瓶口看。 “呃……”他像是刚反应过来,找补了一句:“臣用习惯了……” 幼稚的小把戏而已,她才不接招,她低下头,唇边绽着浅浅的笑意,“没事,我又不会介怀。” 魏邵侧眼瞥见她微翘的嘴角,眼底也泛起了一点暖色,“臣在边疆时,也曾见过这么圆的月亮,今晚的月色清亮,与臣之前见过的如出一辙。” 提起边疆,她心底到底起了一点波澜,她向来敬佩英勇的人,这一点,她从来没有说谎。她省的自己不该不合时宜地打断他的话,于是抱着双膝向他投去目光,静静地聆听着他说话。 他不算是个口若悬河的人,可也绝不木讷,他的声音很清润,又有些低沉,像春涧水拍打在石上,又缓慢地淌过了杂草众生的浅滩。 他仰头看着广袤无垠的夜空,轻叹一声道,“臣这一生去过很多地方,可天地之阔,竟不知何以为家,就是如今家里,也只有臣孑然一身,幸好如今,还有娘娘愿意听臣絮叨了。” 她想起自己身边亦是只剩下自己,似有触动,“那你为何不把令尊令堂接来,也好过孑然一身嘛。” 他摇了摇头道,“臣的父母毕竟年迈,况且他们的根都在松奉县,亦是不想远离。” 她纵然想起他幼时被拐一事,便问,“我听过燕无畏,提过你曾被拐多年,那你跟令尊令堂感情深厚吗?”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提及此事,沉吟半晌才道:“母亲因我被拐,早已神志不清,偶尔认得我,偶尔又把我当做别人,至于父亲,这么多年对母亲不离不弃,教书育人,养家糊口,十分不易,他们好像都老了许多,我是想亲近他们,可却不知该如何做……” 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倒也不必如此伤感,你如今已经功成名就,又与父母重逢,只要尽自己所能去修补那段缺失的亲情,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多谢。” 二人又半是真心半是虚假地说了一回话。 从这里眺望过去,整座皇城尽收眼底,眼下已经过了亥时,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大冬夜的,除了呼啸的北风,更是寻不出别的声音来,没想到乾礼宫的方向骤然亮了起来,那暖色像是游龙似的,一点点传开来,紧接着,夹道、宫门处也逐渐亮起了灯 。 她立即绷紧了身子,警惕道,“乾礼宫出事了。” 魏邵观察着游龙的方向越来越近,没有接话。 “你快走。”她伸手去搡他,然而他却出乎意料地冷静,屹然不动地坐在那里。 没想到廊庑下骤然亮了起来,有人声越走越近,“娘娘睡下了吗?” 仲夏的声音传进了屋里,接着,门被打了开来,仲夏提着一盏羊角灯走了进来,径自走到嘉月的床边道,“娘娘,皇上驾崩了。” “什么?”嘉月一把坐了起来,身上的斗篷便滑落到了腿上。 仲夏看着她腿上的斗篷,又望向洞开的槛窗,似有所悟,却什么都没有说。 嘉月知道隐瞒不了她,不过眼下,这事不是重点,她又问了一遍,“皇上当真驾崩了?” “是,德海公公说的,不会有假。” 皇帝驾崩,皇子尚年幼,宫里便只剩嘉月为尊,嘉月必须主持大局,于是让仲夏取来早已制好的素服换上,头发也梳成了单髻,仅仅在鬓边簪上一朵白花。 “你也去换上素服,即刻知照后宫一众妃嫔,以及皇子们换素服,前往乾礼宫。” 仲夏应喏前去,魏邵这才翻过槛窗走了进来。 嘉月摁了摁眉心,没心思再理会他,“燕王这就回吧,再等几个时辰,还要劳烦你一起主持大局呢。” 魏邵勾了勾唇道:“臣恭贺娘娘如愿以偿。” 她回以一笑,“也仰仗燕王相助嘛……” “臣和娘娘早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么见外做甚?罢了,臣还是先行告退吧。” 嘉月不再理会他,径自开门走出了内殿,把德海召了过来,“让几个机灵点的太监给大行皇帝小殓,设帷。”
第二十章(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