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聚(3 / 4)

切与愤慨,比天空中散落的几颗疏星更明亮。

“小男孩,你怎么比我还要生气。就像我说的,那是他的父亲,是他一直尊敬仰望的人,我拿什么去竞争?好比如果我不得不在你和他之间选择,我每一次都会选你。”

苏菲踮起脚尖,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揉乱弟弟的短发。但如今他已经比她高了太多,这个动作做起来有些费力——于是她转而将头靠向马佩尔的肩膀,垂下胳膊拥住了他。

只需要一个拥抱,她所有不曾言说的委屈与孤独,他所有藏在心底的忐忑与担忧,连同那些被海峡隔开的岁月,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马佩尔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

“有你们在这里真是太好了!”他听到怀中有些发闷的声音,“上帝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力量去抗争!”

抗争?!

马佩尔因为苏菲的用词再次蹙眉:“我会去和阿朗松谈谈的。”

苏菲扑哧一声笑了:“你是我弟弟而不是哥哥,你知道的,对吧?或许我应当在信里叮嘱妈妈不要告诉你?”

“我很高兴你没有那样做。”马佩尔说,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见不到面已经足够困难,所以你的任何消息——不管是好是坏,我们都想要知道。”

“可一想到你们不得不经受长途跋涉之苦,连新年都是在旅途中度过的,我就无法不感到愧疚。”

“苏菲,我们爱你,这一点不会因为你结婚了而发生任何改变。就连爸比虽然嘴上不说,但他担心得甚至睡不着觉,以至于圣史蒂芬日就出发了。你对我们来说从来都不是负担,所以我不希望你对我有任何隐瞒,除非,”他垂下眼眸,“你不再需要我了。”

“别傻了,”苏菲曲起中指,毫不手软地弹上弟弟的额头,“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看到马佩尔捂着脑门发愣的模样,她哈哈地笑出声来,“如果是个男孩,我会叫他‘伊曼努埃尔’的——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呢。”

或许是马佩尔真的对费迪南说了什么,也或许是父亲马克斯公爵对内穆尔说了什么,接下来的日子里,内穆尔对苏菲少了许多挑剔——虽然他的种种表现,更像是意识到苏菲已经无可救药,索性不再理会她了。

就连令苏菲饱受折磨的孕吐,也在某一天毫无预兆地停止了。

“苏菲,你看起来好多了,简直像是变了个人。”共进下午茶的时候,玛格丽特说。

“哦,你不会明白重新找回对食物的热爱是件多么棒的事。”

苏菲用精致的小银叉切开苹果卷洒满糖霜的外皮,之前令她感到反胃的肉桂香气重新变得无比诱人。松脆的酥皮和柔软鲜嫩的苹果在味蕾上翩翩起舞,她满足地喟叹,“它们把我带回了维也纳。”

玛格丽特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红茶,微笑:“我知道过去几周对你来说一直很艰难,看到你重新焕发活力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不打算试试苹果卷吗?它们绝对是天堂级的。还是说,你在为今晚的舞会节食?”

“真希望那个有充分理由缺席舞会的人是我。”

“抱歉——”一定是迷失在了甜蜜的苹果卷里,苏菲懊恼地想,才会拿这件事来开玩笑。她明明知道,接二连三的舞会并非玛格丽特自己的意愿。

“没关系。”玛格丽特轻声说。

父亲为了她的归宿不断奔忙,即使是为了这份慈父之心,她也愿意听从父亲的安排。至于婚姻——她深爱的少年早已在悉尼长眠[1],接下来嫁给谁,都没有什么分别。

这段往事,她从未对苏菲提起过。

看着苏菲内疚的模样,玛格丽特眨眨眼睛,反过来调侃道:“听说沉浸在幸福婚姻中的人,才总是热衷于关心周围人的感情生活。”

内穆尔公爵不在的时候,灌木庄园的气压仿佛都升回了正常值。

用过晚餐,苏菲坐到钢琴前。

因为严重的孕吐,她已经许久没有碰过钢琴了——白皙清瘦的手在琴键上划过,几条车尔尼的练习曲后,琴声也从偶尔的凝滞变得顺畅自如。

静谧安宁的夜里,只有琴键在浅吟低唱。华彩装饰的梦中,星光从天外流淌到手边——

肖邦降E大调夜曲,行板如歌。

“殿下!”管家于贝尔的敲门声打破了柔和幽澜的梦境。

苏菲停下演奏,手指却还在琴键上徘徊。

“进来。”她说。

“请原谅我的闯入。”于贝尔拿着一封密封的电报,表情中夹杂着急迫和犹豫,“这是给阿朗松公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