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有多远(4 / 4)

还特意叮嘱送信的人要亲自交到我手上?”路易吉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揶揄。

“来或不来是你的选择,无论如何,我做了我该做的。”

“哈,我可不想承受公主殿下的怒火。”他半开玩笑地说,片刻,像是解释又像是回应苏菲之前的话,低声道,“……所以另一半,我替她完成。”

苏菲蓦地睁大了眼睛。

记忆里的那个姑娘还是活泼灵动的模样,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说苏菲,你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告诉我呀,无论我在哪儿都一定会赶去的!

她吸了口气,压下鼻腔中隐约的酸涩:“你……知道?”

路易吉只是微笑。马蒂尔德不在了,她的心愿和梦想,他自然会替她一一完成。

“谢谢你能来。这对我很重要。”酒液在杯中折射出斑斓的光彩,苏菲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语气生硬地补充,“不过你的婚礼,就不必请我了。”

“呵。”路易吉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听上去像是轻笑,却又似乎是叹息。他看着眼前盛装打扮的新娘,想象另一个姑娘穿上婚纱的样子。其实不过一年而已——他发现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在记忆中逐渐模糊,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自己要靠照片才能想起她的模样。不过还好,至少有人同他一样努力记得她的一切——为了这一点,他决定无论苏菲说了什么,都不去计较。

“你无需为此担心。”片刻,路易吉回答道。

这算什么意思?苏菲想要追问,偏过头却看到身旁的人早已垂下眼眸。虽然他依旧弯着唇角,虽然他品酒的样子闲适无比,她却识趣地不再出声。

晚宴也结束的时候天色早已暗下,最后离开的客人们甚至要借助仆从的引领才能找到自己的马车。喧闹的城堡一下子变得安静空荡,与之前的沸腾喧闹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苏菲回到自己的房间,娜塔莉帮她卸下珠宝,脱掉束缚了她一整天的华丽礼服。肩膀上有浅浅的青色淤痕,那来自于婚纱的重量——又或许,是婚姻的重量。娜塔莉最后替苏菲洗净妆容,散开长发,换上一件米色细棉纱的睡裙,关上门退了出去。

一尘不染的玻璃镜中映出女子明艳的容颜,浓密的金发披在背后,浅蓝的眸子在烛光下犹如最上好的宝石,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苏菲看着镜子里熟悉的脸,恍然间又似乎与昨日有了细微的不同——究竟是哪里变了呢?

从公爵小姐到公爵夫人,从维特尔斯巴赫到奥尔良——自睁开眼睛起她便绷紧了神经,如同上满发条的机器般不停运转,几乎没有时间沉淀下来仔细思考分辨这其中的不同。她拿起梳子梳顺打着卷的发梢,却忽然停下了动作,缓缓伸直手指,打量镜子里那枚牢牢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样,就是结婚了吗?

就在她怔怔出神的时候,咔嚓一声轻响,门开了。

苏菲的动作陡然僵住。

她看着镜中映出的身影,没有回头,却无意识地抿紧了唇角。

心跳霎时乱了节拍,她控制不住地开始心慌——仿佛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婚姻还意味着什么。

费迪南斜斜地倚墙而立,拉长放大的影子投在白色的橡木门上。他微低了头,似乎还带着尚未散去的醉意,透出几分疲惫懒散,竟是苏菲从未见过的模样。衬衫最顶端的扣子敞开着,领结松松地挂在那里,刚刚脱下的黑色燕尾礼服还被他抓在手中。

而后他抬起眼,透过镜子看向她。

四目相对。

镜子里,他的神色意外的清明。

两人相隔不过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某种看不见的屏障。她知道他在等她转身,然而她怕,怕自己伸出手摸到的不过是冰凉的镜面;又或许……她更怕自己伸出手,会触碰到他温热的体温。

谁也不曾率先开口,无言的沉默令周围的空气都带上了某种紧绷感,直到噼啪一声,梳妆台上的烛花毫无征兆地爆开。

苏菲有些仓皇地转开目光。她放下手中的梳子,提起白色的睡裙缓步走向房间正中央那张华丽的大床。

费迪南依旧倚在门边,没有动。

苏菲抱膝而坐,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秋夜微凉,然而她手心里滑腻腻的全是汗;心跳快得无以复加,她不得不强迫自己放缓了呼吸的频率,才能勉强维持在他面前的镇定。

“……Ko.”

她低低地说,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然后,她放开了交握的双手,缓缓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