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有多远(1 / 6)

宣布订婚的第二天,苏菲就坐上了前往科堡的火车。

费迪南的父亲内穆尔公爵带着两个女儿一起从伦敦出发为儿子的婚礼做准备;在前往帕森霍芬之前,他决定先在科堡停留两周,看望自己的妹妹。对家人到来期待已久的费迪南得到消息便决定前去迎接,当然,是带着未婚妻一起。

能够暂时远离慕尼黑的八卦圈无疑令苏菲松了口气,然而想到此行的目的,她又不免感到有些忐忑。多年以前她在伦敦曾与内穆尔公爵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此时她已经记不清这位长辈的模样,但不外乎与严厉、冷漠和难以亲近这些形容词联系在一起。当火车伴随着嘹亮的汽笛声抵达科堡,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开始紧张。

马车缓缓驶离车站,她的紧张情绪也随之积累。车厢内的沉默,突然变得难以忍受。

“天气真好。”她轻声说,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角。

费迪南顺着苏菲的目光望向车窗外。初秋,天空显得格外高远,自下而上一层层从粉蓝渲染成钴蓝;远处起伏的山峦高高低低延绵不绝,山尖上浅浅的一抹白,令人分不清究竟是漂浮的云朵,还是终年不化的积雪。

“科堡的风景总是很美,就像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他回答道,似乎听见身侧细微的吐气声。

“我原本以为我们是去玫瑰宫的。”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名誉宫青灰色的尖顶,苏菲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说给自己听,词句间几乎毫无停顿,“虽然都是申克尔先生哥特复兴风格的作品,但我对玫瑰宫要喜欢的多。或许要归功于墙上攀爬的常春藤,玫瑰宫给人的感觉是由内而外展开的,如同种子生长一般;名誉宫则像是先有了外面的壳子,然后用武力向内开拓……”

“苏菲。”

费迪南打断她的话。他将大掌附上她攥紧裙摆的手,温声道:“我父亲虽然看起来有些严肃,但当你与他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他其实很和蔼。”

“……谢谢。”她垂下眼睫,并未拒绝他的好意。

“我的妹妹们——玛格丽特和布兰奇,也都很好相处。你们在一起会愉快的。”费迪南低头看向两人重叠在一起的手,不自知地弯了唇角。她会因为与他家人的见面而紧张不安,必定是有那么一点在乎他的吧?

马车驶过皇家花园的小径,在宫殿入口处停了下来。

苏菲虽然来过科堡几次,却都是住在玫瑰宫和市郊的卡伦山宫;名誉宫向来是被用作接待贵客的——1860年英国维多利亚女王和奥地利弗兰茨•约瑟夫皇帝的会面就发生在这里。

厅内的装饰将巴洛克奢华绮丽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满目的金银两色把整个视野映得温暖明亮。乳白色的大理石立柱都被做成了拟人的女郎雕像,柱头镶嵌以金银丝,通过檐部伸展的浮雕与天花板相接,又被镀金的雕花边缘与天花板上的宗教彩绘巧妙分隔开来。正中波西米亚水晶吊灯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以至于苏菲走到内穆尔公爵面前的时候,依然没能看清他的模样。

然后,她恭顺地低下了头,提起裙裾弯身行礼。

“您好,公爵阁下。”

午后,名誉宫里的女孩子们聚在了一起。下午茶的习惯来自于海峡对面——与她们所处的这座花园一样。

树荫下一张小巧精致的方桌,四个姑娘刚好各自占据一边。阿玛丽站起身,为每个人续上红茶,周到而优雅,与母亲克莱门汀王妃如出一辙。她将来一定会是个出色的贵夫人,苏菲这样想着,将牛奶与方糖递给身边的玛格丽特。

作为内穆尔公爵的长女,玛格丽特此时已经二十二了——比苏菲还要大上一岁。这个年纪的姑娘依然单身,并且之前从未谈婚论嫁,简直无法不令人猜测她身体或是性格上的巨大缺陷。然而玛格丽特容貌姣好,一身浅杏色的纱裙更加衬托出她温婉娴静的气质。至少,她绝对是个好姐姐——苏菲偏过头,便看到玛格丽特细心地为布兰奇的红茶中添加牛奶和方糖。

“我曾听无数人说起过你——包括我哥哥。”玛格丽特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才接下去说,“巴伐利亚的苏菲公主,美丽,聪慧,多才多艺……”

“那么,你现在是否感到失望?”

“是的。”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苏菲不禁抬起眼,却见玛格丽特抿唇而笑,依然用温柔的语气缓缓道来,“我失望没能早点认识你。”

太漂亮的女孩通常缺乏个性或是幽默感——苏菲很庆幸,玛格丽特并非其中之一。

“让我想一想,罗曼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是怎样感谢姑娘的厚爱?”她站起身,目光扫过桌子旁边的花圃。一个英式花园,不必拥有华丽精致的喷泉雕塑,却从不缺少种类繁多明媚鲜妍的各式花草。“请允许我冒充一下绅士,”摘下一朵浅粉色的木春菊,她弯腰夸张地行了一个男士礼,“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