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楚屏似乎是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将这些淤堵于胸的心事,一口气全都吐露了出来。 而她最后的那句话,也十分耐人寻味。 根据郭捕头调查的情况来看,陈珙目前的确是有些捉襟见肘的。 奚府开给陈珙的月钱并不低,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红封。 陈珙平日里过得十分节俭。他仅有的两件体面些的冬衣,都还是奚夫人在世时,可怜他被冻得手都拿不稳笔,吩咐人给他做的。 可若说他将钱花在了哪里,也并未见到。 陈珙入京数年,不曾往家里寄过一文钱。寻常应酬,也只在一些小馆子。再者,陈珙平日并无喝酒嫖+娼等不良嗜好,斗鸡赌+钱则更是未曾沾染。 可这钱去了何处,郭捕头竟一时也摸不到头绪。 萧懿龄问道:“陈珙说,他是为了置办聘礼,才将钱财花光,还借了外债。那么,他置办的聘礼呢?” 萧懿龄看向郭捕头。郭捕头接到她询问的眼神,上前道:“启禀殿下,奚府并没有收到过陈珙的聘礼。陈珙家中没有准备好的聘礼,相熟的店铺等也没有收到过陈珙的定金。”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置办什么聘礼。”萧懿龄轻声道。 奚楚屏的啜泣声一滞。她哑然望向萧懿龄,思索了片刻,随后睁大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她说道:“他,他曾对妾身提起过,说知道有一种秘方,可以改变人的性情,使人变得温柔和善。他说他可以将那药买回来,叫我加在给父亲补身子的药膳里,吃上几次便可见效。可世上哪儿有这样的药?妾身自然是不信的,便只当他是被什么江湖骗子骗了,没有理他。难道……他是将钱都买了那秘方?” 说着,奚楚屏有些怀疑,自己曾经喜欢的人竟会被如此愚蠢的骗术骗到,可又当真没有别的解释,一时更觉得丢脸。 · 送走奚楚屏后,萧懿龄仍在思量此事。 “贺卿以为如何?”她问道。 贺琤自方才听过奚楚屏的话,便陷入沉思。听到萧懿龄叫他,才缓缓开口:“殿下,臣方才在想,这陈珙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奚家。” 萧懿龄闻言看向贺琤。 他解释道:“殿下可能不知,罗氏那一告,看似已经撤诉,没有大碍,实则却是已经将陈珙的仕途彻底断送了。” “哦?此话怎讲?” 贺琤看向回到堂中的章筠、柴绪二人,继续道:“陈珙有这样一份案底在,即便他侥幸还能再入考场,即便他当真考上了,到最后,礼部也要一一核查诸位考生的身份。但有瑕疵者,均不予录用。我大景泱泱,一向不缺人才,向来礼部尚书也不会为了这样一个普通的考生,拿自己的前途冒险。” 说着,他还朝柴绪的方向默默使了下眼色。 与他并排而坐的柴绪没有看见,坐在他对面的萧懿龄和上首的章筠却都看得一清二楚。二人皆笑而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的确,就算礼部不谨慎,朝中不是还有眼里容不下砂子的“柴绪们”吗? 这些内情和潜规则,不关注科举的萧懿龄不了解,但浸淫考场多年的陈珙却一定听说过。 也就是说,在得知罗氏将自己告上公堂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除非撞了大运攀上什么了不得的贵人,自己此生便是仕途无望了。 当年他不远千里远赴咸京,在咸京城中吃苦受罪,一切都是为了科举、做官。 而今,他留在咸京最大的理由已经没有了。就此回乡,还能及时止损,家乡好歹还有些薄产,也能度日。回了乡下,他陈珙还是受人尊敬的秀才先生,依然可以开个私塾教人念书,不像在京城这样遍地权贵才子的地方,秀才也与庶民无异。 可陈珙并未选择回乡,而只是哄走了妻子,仍然留在咸京,甚至继续打算要娶奚楚屏为妻。 他为的是什么? 奚家有什么? 云哥儿?奚楚屏?还是,奚家店面和那数不清的银子?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奚世涓父母早亡,又没有叔伯兄弟。奚世涓若是去世,那奚家所有的财产,便都是奚楚屏和云哥儿的。 奚楚屏是女子,往日里虽也能帮奚世涓盘盘账,可毕竟没有外出跑过生意,不通经营之事。而云哥儿至今也不过十岁,还被养得十分顽劣,听说至今连《论语·学而篇》都背不熟,实在难堪大用。 如此算来,若是陈珙真的娶了奚楚屏,那么,或可将整个奚家的财富都握在手中。 只是,负债累累的陈珙,是否真的会孤注一掷,除掉奚世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