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咸京城东北角,靠近皇城,远离闹市,周围多是公卿府邸或官衙驻所。 街巷之中一片漆黑静谧,只有濯园门口挂的几盏灯笼,在黑夜里发出温暖的光。 萧懿龄由文杏扶着下了马车,抬头看向顾定安。 “多谢将军相送。” “殿下客气了。”顾定安颔首,又道:“殿下,此信机密,还请殿下切记,莫要示于旁人。此外,臣应该还会在咸京城中盘桓数日,殿下若要回信,可着人送到通善坊三七巷杨家。” 萧懿龄了然。 辛从益毕竟是驻守边关的大将,私自与京中联络便是大忌,更何况这封信中还提及了许多昔年秘事,但凡漏出去一星半点都够惹人非议的了。 不过从这一方面来看,舅父能将这封信托付给顾定安,也是足见他对顾定安的信任。 萧懿龄又认真看了顾定安一眼,随即答道:“好,我记得了。” 顾定安被她看得脸上一热,暗自庆幸夜色深沉,不会被人发现自己神色有异。 他目送公主进了园子。 公主府的马夫仆役忙着把马车赶回后门入厩,顾定安习惯性地多看了一眼那马,随即回身上马,返回家中。 照例,除却军情急报等极少数特殊情况,咸京城中是不许纵马驰骋的。 一来天子脚下,城中策马是为不敬;二来京城中人多车多,马若跑起来,控制不好极易伤着人。 在这一块砖掉下来也能砸着三五个官员权贵的咸京城,禁止纵马是既是保护行人也是保护骑者。 只是,在这空无一人的深夜街道上,顾定安胸中却涌起一阵久违的,想要策马驰骋的冲动。 顾定安的马名叫“隐骓”,通体墨黑,矫健神勇。这是他的父亲忠毅侯顾衡送给他的马,已经跟了他许多年。 在夏州时,无论是对敌作战千里奔袭,还是日常训练,亦或闲暇时与兄弟们打马球,都是隐骓陪他共进退。 有灵性的马儿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思,尾巴一甩,扬蹄小跑起来。 顾定安双腿一夹马腹,风刮在脸上,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北方边城。 夏州此时,应该还是寒风瑟瑟的。 风大雪大的日子,百姓们大多闭门不出,在家“猫冬”,而军中则会格外警惕,将士们巡逻站岗,严防狊乌特偷袭。 狊乌特本是散落在关外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大大小小的部落各自为政,每年秋冬时节,关外水草困乏,狊乌特族人便会南下抢掠。 直到建和十五年。 那一整年,夏州军与狊乌特各部落打了大小几十仗,重挫了敌人的战力。 而在这些部落之中,本就实力不凡的苍隼部则是借此机会,在各部被夏州军挫败,力量最弱的时候,将他们或收服或剿灭,一举壮大自身实力,成为了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统一了狊乌特。 如今苍隼部代表狊乌特,派遣使团前来和谈,亦承诺会约束旗下各部不再犯边。 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今年或可安心过个好年。 等军饷押运回去,便是三月份了,最迟也不过四月。到那时夏州的积雪都化尽,树上也抽出新芽,若是回去得早还能赶上春耕。 军中虽有屯田,但还得朝中的军饷到了,大家的心才能安下。 …… · 花朝次日,各衙照常办公。 顾定安惦记着军饷的事,一早就来了户部,却被告知今日有大朝会,约他过来的端王上朝去了,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回衙。 不待顾定安多问,那年轻官员便抱着怀中一摞册子跑了。 不知是上面下来了什么要紧差事,户部众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没人理会他这个生面孔。顾定安只得在户部的院门口等着。 一上午过去,仍不见端王踪影。 顾定安正心中疑惑,忽见一队身着黑甲的兵士从宫城方向策马而来。众人见此情形,纷纷回避,好像对这些黑甲兵甚是惧怕嫌恶。 队中为首的是一黑袍男子。他面上覆着一块银色面具,看不到真容,但顾定安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心中无端生出一丝紧张。 那男子在顾定安面前勒马,却并没有下马,居高临下道: “夏州顾玄,随我来,陛下召见。” 顾定安疑惑,陛下召见通常是内侍来传,怎会来一队士兵。遂问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摇光军,昭肃。”男子说完便不理顾定安,驰马而去。顾定安也上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