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坊前多是男子出入,突然就没了昨日吵嚷着要一起来时的兴奋,反而怂了。 “你害怕的话,就在这里等我。”但高月早已下定了决心,留给她回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天的场面极其混乱。两人还驻足在门外时,里头便传来了斗殴的声音,甚至几欲淹没了声乐之声。栀灯坊里不断有人“逃窜”出来,露出恐慌的神色。 浸云呆愣地立了几秒,被及时反应过来的高月拉到了一旁,避开了仓皇逃走的人群。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几个高大壮硕的男子,被人一脚踢飞出来。 那人提了提衣摆,跨过门槛,气定神闲地踱步出来。 高月歪身一看,那人头顶银冠,身穿浅金色的勾云纹长袍,腰带饰着螭首玉带钩,放远看去,身姿挺拔、丰神俊朗,十足的京城贵公子做派。 是纪行之。 她记得他的相貌,但此时纪行之意气风发的神采,她从未见过。 前世在宫里,每当有典礼能在嘉帝身侧与他见面,疏离地一瞥,高月所看到的他,总是板着脸,脸色阴沉。 随后,纪行之身后又跑出来几名男子,熟练地从身上掏出麻绳镣铐,把倒地的几个歹人制服住。 “执行公务,多有打扰,大家都散了吧。”纪行之轻车熟路地拽住七仰八叉的犯人,把人一扯一提溜,接过手下递来的麻绳。 这个嗓音,因为年岁稍轻的缘故,比他亲手给她端来毒酒那天,清亮了一些。 虽此时装扮像个公子,但细长手指间,手心的老茧还是暴露了他从来不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他没有注意到,此时逐渐散去的围观群众中,有一个女子正隔着帷幔注视着他。 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惊涛骇浪,高月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设计情节。 她直直地走到他面前,甚至因为心中有股幽暗的怒火,而忘记了行礼,因而这场初遇看起来格外地突兀和粗鲁。 她叫了声:“纪行之。” 纪行之抬头看见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虽穿着素丽,不像贵族小姐,但面料精致,纹样讲究,结合她傲慢唐突的语气,八成是哪家候府公卿的丫鬟。 在权贵云集、豪强遍地的洛阳城中,做了两年左京辅都尉,为了做好防务难免会得罪不少豪强,纪行之自然是知道的。 比这种语气更豪横无礼的,他遇到的多了,自然不放在心上。但他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因此也没停下手里的事,敷衍地应了句:“嗯。” 纪行之刚用绳子把犯人结结实实地围了一圈。但那人还不老实,他又一脚狠狠地踹到犯人的腰上,把他踹得倒在了手下身旁,哀嚎了半天,嘴里直喊冤枉。 “可否请大人喝杯茶?”女子不依不饶说着。 纪行之侧目:“你是何人?” 高月撩开了帷幔,露出清浅的笑容。眼前的男子,失神一怔。 收住了情绪的她,此时意识到了分寸,缓缓行了个女子礼,说道:“平阳侯府,高月。” 纪行之方知道,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是什么丫鬟,而是洛阳城里鼎鼎大名的侯府千金,高月。 她的名声,多来源于她显赫的家世,再是倾城的容貌。古来女子,二者得其一,便足以引来万方的津津乐道,何况高月兼而有之。 ...... “洛茗轩”坐落在洛水岸旁,是清幽的茶馆。除了室内的厢房,还在河岸旁增设了围栏,专为风雅之士围出了临岸的品茶观赏区。 这茶馆的位置极佳,前方营业的区域面向洛阳最繁华的长街,背后临洛水河岸。 左侧是山,密林掩映,右侧是蜿蜒而过的河水,不见烟火人家,最适合追逐清雅的高官贵族来此消遣、密谈。 若不是托高月的福,纪行之还真不知道洛茗轩中有这样的地方。 坐在洛水河岸的高月,脱下了帷帽,四月的春风带起她额上的碎发,落在她冷淡的眉眼上。 纪行之自小在外行走,便是西域的美女也见怪不怪,原以为并没有什么能让他失神。 然而,当她抬手拨去那几缕被风吹乱的发,浅浅地跟他说着话时,他竟全然没有听进去。只是在字里行间,听到她提到两个字,顿时间清醒过来。 她说:娶我。 纪行之方送进去的几口清茶险些喷了出来。 “你耍我呢?”他放下了茶杯。 莫说其他,即使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头一次见面便谈婚论嫁已是奇观,何况高家如今权势鼎盛,无论与哪位世家公子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