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呀,算是想明白了,兄弟俩天生什么都反着来,”季爷爷又端了锅贴出来给她,“也就他哥能治他,这整个暑假都是他哥看着他写作业,不然我看呐,他能上天去。” 张曼曼不禁一笑。 她很喜欢来这里听季爷爷说家长里短,就像小时候一样。 自从张诚去世后,她有很长的时间都不想回家,那个时候本就要准备考研,就把大多数的时间都放在了学校里。季爷爷的店搬走时她甚至都不知道,直到一年前搬到这里来,她无意中逛过来这条巷子,才又见到了他。 当时的感觉,怎么说呢。 总之就是,让她总算真的踏实住下来了。 隔壁两桌吃完走了,季爷爷收拾好,又过来她这边,给她把醋碟子放到面前,接着刚才的话头说:“我都看不下去,跟他说,‘你哥上高中的时候哪有人盯着他学习?就你费劲’,结果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我哥他不是没哥吗?我运气好,现在就是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用?’” 张曼曼被逗得不行,掩着嘴笑。 季爷爷摇摇头:“他哥也是,就肯惯他,还拦着不让我说。” “他们兄弟俩感情好,多好的事啊。”张曼曼说。 “唉,我有时候啊,也觉得这老天爷的缘分就是这样,他们爸爸走的时候,小欢才四岁,小乐还在吃奶呢,我就想着,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我是个没用的糟老头子,他们妈妈一个女人家,怎么拉扯两个孩子?可也不知道怎么一晃眼,孩子就长这么大了,等小乐也上了大学,他们妈妈也算是熬出头了。” 张曼曼神色微滞。 季爷爷很少说这些的。 大概是察觉到她表情变了,季爷爷也有些讪讪,看着她低声说:“我是老了,总是嚼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张曼曼也看着他,小声问:“是有什么事吗?” “嗨,”季爷爷摆摆手,“说出来给你听也没什么。就是前几天,街坊邻居热心,非要给他们妈妈说个人,我是赞成的,就劝她去见见,小乐听说了以后也劝他,还忙不迭打电话告诉了他哥,两个孩子都同意,小敏也就去见了,结果回来什么动静都没跟我们说,小乐星期三回了趟家,才打电话告诉我,说妈妈在家里哭了两天,那对方还在闹,要她赔医药费,说是小敏把他牙打掉了。” 张曼曼听得简直呆了。 “什,什么?!” “这事不怪小敏,那男的说她人不错,但是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抱来的,养不熟,一个呢又生下来没多久就把亲爹克死了,养到这么大已经算是尽了当妈的责任,让她结婚后就都别要了。你说这是人话吗?是不是讨打?小敏的脾气你知道,她肯定要动手的,虽说打了人,但回来还是气,又气又难过,班都没去上,人家还要闹着赔钱,这不,小欢昨天上完课,下午就赶回来了。” 张曼曼忙问:“现在呢?” 季爷爷说:“昨天夜里小欢就拉着介绍人一起上门了,刚才小乐打电话过来,说事情差不多解决了,那男的牙本来就是要掉的,前几天才到诊所约了拔牙,所以后来也没赔钱。我本来怕小欢气头上又动手,还好。” 张曼曼也松了口气,皱眉冷冷道:“说那种话,他不挨打谁挨打。” 季爷爷笑了笑,“他挨打不挨打谁管?主要是小敏自己气得不行,又怕小欢小乐心里难过,还要安慰他们,两个孩子又反过来安慰她,现在都心情好点了,说好晚上一道过来这边吃饭。” 张曼曼便微笑:“那您也别多想了,犯不着。” “是啊,”季爷爷点头,“还好两个孩子都懂事,小乐还跟我说了好几遍,说他哥厉害,说起话来硬是让人家头都抬不起来,我就想啊,小乐也是福气好,要是没有他哥,他一个人是不会像现在这么个开朗性格的,小敏那时候心里难过,还要挣钱,哪能都顾得上?我带孩子也粗糙,他就是他哥拽着哄着长大的。” 季爷爷头发花白了,说什么总是想到人生疏忽,想到命运缘分,本不是有意的。 但张曼曼听着,却慢慢沉默了。 见她出神,季爷爷忙说:“哎呦,我也是话多,曼曼啊,让你难过了是不是?” “哦,没有。”张曼曼摇头。 “那你晚上有空吗?要是有时间啊,要不然过来一起吃饭?” 张曼曼低头一笑,“不了爷爷,我下午约了朋友。” “好好好,见见朋友也好的……” “老板,来两份十个锅贴打包!” 客人来了,季爷爷起身,“来了来了!那个曼曼,你自己吃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