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票。” 这显然是在磨刀嚯嚯宰生客,连白邦彦这涉世未深之人都听出来了,但他也自知没有等待的资本。 路途遥远,盛武杰怕有闪失,给他留过额外的路费,若是没有节外生枝,那便能算作他的劳务费。他心算一阵,那笔钱大概正巧够这一张船票,心一横,咬牙道:“好!”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南洋,他下定了,谁都拦不下他! *** 一连几天,盼儿总是浑浑噩噩,时而昏睡过去,时而被体内火烧似的疼痛刺醒。 偶尔间,她听见盛武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盼儿。” 盛武杰的声音低沉,还有些沙哑,许是在草场上日久天长的训练里喊哑的。他吼惯了人,在盼儿面前总得压抑着说话,那种低声耳语的气息里,盼儿总觉得能摸到他声音里的细小颗粒,触感就像他下巴上日日收割却依旧疯长的短小胡须,也像他拼命掩盖却仍然粗糙的手心伤疤。 他并非生来温柔,可就是这种收敛锋芒的臣服,令盼儿心醉。 原来这都是爱意。是她迟钝了。 微微睁开眼睛,盼儿终于看见那张期盼已久的脸。 还好,原来他真的没事。 盼儿立刻坐起身来,一把抱住了盛武杰,笑着笑着,便笑出了眼泪,“盛武杰你个王八蛋,你又把我扔掉,你又欺负我...” 盼儿捶着他的胸膛,感受着盛武杰的手臂在自己背上轻抚,听他在耳边认错:“事急从权,是为夫错了,现在都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不原谅你。”盼儿赌气地说,“盛武杰我告诉你,我能打枪,能开车,能喝酒更能骗银子,你就算是要我入伍,我也能打得起仗,我不是逃兵,你为何逼我做逃兵?” 盛武杰吻在她的耳廓,“我都知道的。盼儿什么都能学会,什么都做得好,盼儿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你能吃苦,那是你的本事,但送你去平安的地方,这是我的责任。只有你好,我才能活,盼儿饶我一次,原谅我的自私,你必须走......” 盼儿心里失重,推开了盛武杰的怀抱,喃喃地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都过去了吗?为什么还说我必须走?” “你当然要走。”盛武杰眨巴着眼睛,脸上变得面无表情,眼眶下流下的泪滴,忽地成了鲜血,“因为,我不想你看见我死......” 话音未落,盛武杰神情狰狞,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气管。盼儿伸手想要救他,却不知从何救起,看着盛武杰整张脸由青变紫,她只觉得自己也无法呼吸。 “盛武杰!”脱离梦魇,盼儿在邮轮床上弹起身子,还没坐直,便扶着床沿吐了起来。 可她已经几日没有进食,只能干呕,根本吐不出东西。 有人拿着面盆过来,动作似是熟门熟路,盼儿满怀希望地仰头看去,见到的却是白邦彦的脸,脸色当即就变了,“怎么是你?” 白邦彦低下头,不说话。 这几日盼儿烧得迷迷糊糊,梦中呓语能听懂的最多的就是盛武杰三个字,听见这名字,白邦彦本能地想起那个过世的孩子,那个盼儿身体里盛武杰的孩子,再从那里发散下去的思维,总是让白邦彦嫉妒得要发狂,想出门透气却又不敢离开盼儿身侧,只得一边听着盼儿念盛武杰的名字,一边收拾房间,再给盼儿打针,喂药。 他有时候都怀疑,盛武杰找他来做这件事的真正目的,是不是还是想要羞辱于他? 盼儿醒过多次,但这一次是脑袋真正地清醒。她看看床头柜的药,感受着身上的疼痛,又回想起昏迷之前的情景,淡淡地朝白邦彦问道:“我孩子是不是没了?” 白邦彦从盼儿手臂下拿出温度计,答非所问:“你退烧了。这是好事。饿吗,想吃什么,我替你拿。” “出去。”盼儿朝白邦彦反方向扭头。 他们这间屋子,在邮轮最顶端,有朝外的玻璃窗。万吨轮比小船平稳许多,风平浪静时躺在客房里头,几乎与陆地无异。 她望向窗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在无助和彷徨里,她哭湿了枕头。 而阳光依旧平和地洒在她身上,似乎对她的悲伤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