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2 / 3)

席宴会的时候,她抱怨过说没有提前通知,让她没有准备行头的时间。盛武杰这次记住了,说话的时候观察着盼儿的神情,一副要求夸奖的模样。

盼儿的心还在内疚的火场里打转,只道:“司令的大伯,我还从没见过,冷不丁地去庆寿辰,大伯怕是不喜欢吧。”

“不会。”盛武杰说,“我守着你就是了,不怕。你这小牛性子,什么时候还怕见生人了?”

盼儿怕的不是见生人,而是见盛武杰的家里人。盛武杰每拉着她多见一个人,每多称她一声夫人,她心里的愧疚便多一分。

她抬头望向房里硕大的两只同心结,红彤彤的,和整间屋子简洁的装修形成刺眼的对比,叫人觉得突兀。盛武杰对她不错,似乎也知道她心里所念,下婚书,补仪式,尽量弥补着自己之前的过错。

但有些错误,不是说补就能补的。盛武杰像个错过春天而在秋天慌忙播种的人,不尊重时节,那必然看不到花开结果。错过再重来就能重归于好,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他们之间,总还是缺了点什么。

盼儿看回白纸,心思回到自己的标识上面。

天一大亮,盼儿就带着新画的标识去找陈先生,解释说自己画了眼睛,代表她自己,又画了个耳朵,代表陈先生,意思是好的,只是水平不够,画得奇丑无比,被陈先生一顿痛骂。

发完了火,陈先生说起正事:“你上次那些环戊烷,我用过半了,你还得想办法,叫司令再给我们弄一些过来,铁板没办法,只能用这旧货的了,但制冷剂,是消耗品,得时进时新才好。”

盼儿愣了片刻,道:“这东西,本来也是渡边那里来的,找盛武杰,不如我自己去找渡边。”

陈先生担忧地说:“还去那木屋找他?”

盼儿想起了盛武杰早上说的话,道:“渡边也会去给盛家大伯祝寿。看来这生辰宴,我还是得去。”

***

大伯古稀之年,该是个大生辰,可他非说,自己讲究一个老人不贺寿,说是害怕这大张旗鼓的生日,万一被阎王爷瞧见,反倒提醒了阎王爷他岁数到了,该收人了,其中原因,跟 “闷声大发财”,有着奇妙的异曲同工之处,叫人不得不感叹,大伯思虑周全,又叫人生嫌,觉得这思虑会不会周全得有些过分。

盼儿置办了一件淡灰素色的旗袍,裹了件红色坎肩。喜庆是要有的,却也不能过于扎眼。

初登盛家老宅,只见院外戒备森严,院内是长青的松柏,保养得苍翠欲滴,初秋落叶也扫得干净,比盛武杰的宅子,更显庄重。

生辰宴不大,区区二十桌,请的都是熟络的乡亲,坐在大伯近处的,是盼儿没见过的新面孔,听盛武杰介绍,其中两个是大伯的儿子,一个三十五,一个二十七,成日无所事事,爱抽大烟,爱娶偏房,平日都在沈城住着,今日老爹生辰,这才好不容易回一趟乡下。

“怎么不拉他们进队伍。”盼儿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问道。

“拉过,扶不上墙罢了。”盛武杰揉了揉太阳穴,仿佛光是想想这两个堂兄弟,就让他头疼。

“你大伯母呢?”盼儿问道。她总听盛武杰提起大伯母,觉得应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又对盛武杰颇为重要,她想趁着今日见上一面,若是来日盛武杰不放她走,兴许能求大伯母救她。

“大伯母身体不好,这些个热闹场景,从不参加的。”盛武杰牵着盼儿的手,往主桌走,一路躲不开的寒暄问好,毕竟沈城上来的许多人,也是趁着这机会,来盛武杰跟前混个眼熟。

盼儿刚一坐下,就感受到了那俩表兄弟热枕的眼神。

“表嫂好。”一个说,另一个接着说:“弟妹啊,早听说武杰变卖家产为救美人,我还说他败家呢,如今一看,这果然是位在水一方的伊人呐,所谓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

表哥没完没了地背诗,声色并茂的模样,可在盛武杰落座的一刻,他便识相地停下,收起了登徒子的浪荡模样,两个人起立,朝盛武杰毕恭毕敬地问好,不敢再说话,连眼睛都不敢飘忽。

“他们好像很怕你呀?你打过他们?”盼儿凑到他耳边来打趣。

盛武杰捋了捋衣领,扬了扬下巴,好让自己在盼儿面前看起来更挺拔一些,说:“何止打过,为给他们戒大烟,吊起来抽了半个月。”

“嚯...”盼儿感叹着,自己背上也凉起来,仿佛那鞭子总有一天也得抽到她背上。

夫妻正说着闲话,中间冷不丁冒出个人来:“武杰先生,言夫人。”

这是渡边的声音。

两人回头,三人对视,不约而同地都摆出了场面人的笑脸,躬身作揖,好不熟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