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便是盛武杰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这是拿下渡边最好的机会了。 盛武杰望向盼儿,心道幸好盼儿贪财,念念不忘自己的冰箱,非要胡闹着亲自来救陈先生,不然哪里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所谓行船靠掌舵,理家靠老婆,古人果然诚不欺我!盛武杰心里感叹着,望着盼儿的眼神逐渐温存起来,和他拿枪捉人的蛮横模样格格不入。 “好好好,稍等稍等。”渡边磨磨蹭蹭,拿出钥匙,道:“先让我把他们放出来。” 盼儿蹙眉。他又要演哪一出? 铁链落地,木门 “吱呀”一声打开。 没有了围栏的阻碍,里头的乡亲和外头的士兵面面相觑,对于盛武杰,他们大多数只闻其名,从未谋面,身子慌慌张张地往后缩,眼睛却忍不住朝盛武杰和盼儿之间来回打量,看见盼儿这个抱枪的女人,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一些。 而他们动的只有眼睛,却没有一个人抬脚往外出来。 “请吧。”渡边让出道路,躬身抬起一只手臂。 没有人动弹。 盼儿来到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外头没有别人了,我们可以送你们回家,保证安全的,走吧。” 没有人应声,好半天,人堆里出了个微弱的声音: “...船呢?” 渡边老实地回答:“我今日早上刚刚回程。船就在港口。” 一个高大的男人说:“那等什么呢,走吧。等一个月了,上船!” “诶诶诶,等等,”盼儿拦住了他,道:“你知道他要你去东洋,是做什么吗你就答应跟他走?他这是在卖你,买卖的卖,把你当牲口卖,还没给你分钱,你懂不懂啊?为啥还要去?” 一句 “为啥”刚问出口,盼儿自己心里也有了答案。这一些就跟娘亲当初卖她,是一样的。娘亲是始作俑者,而她一心念着白米饭,也算不上完全无辜。如果当初,她没进盛宅,吃着带碎石子的糙米,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在街上碰见渡边,听他形容遍地黄金的东洋,说不定她也会站在围栏的后面,甚至站在渡边的身后。 为着那些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繁花锦绣,削尖脑袋,踮起足尖,出卖尊严,这都是她做过的事情,围栏后面这群人心中所念,她是了解的。 男人朝盼儿靠近一步,盼儿这才看见他身后还有女人和孩子。那女人拉了拉丈夫的手,小声同意着盼儿的话:“是啊,这大海多深呢,万一出啥事,那盛家不就因为出洋死过人嘛......” 男人打断了她,凶悍地道:“滚他妈一边去,婆婆妈妈的自己成不了大事,还要拖老子下水,克夫的玩意儿,真留在北岭,他妈迟早有一天要被你克死!要不是因为娶了你个祟货,老子早成事了! 牲口?嘿,”男人咧嘴一笑,一个人走出围栏,站到渡边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盼儿,一字一顿地说:“我活在北岭,才他妈像牲口。” 一句话击穿了盼儿的心,让她像是被人灌了一箩筐的苦瓜一样,食道噎塞,呼吸困难,苦涩味道直冲脑门。 最让她厌恶的是,她一时竟也无从可辩。 北岭这片黑土,是肥沃的,本该是收成颇丰的。可不知为何,几十年来都像被下过诅咒一样,永远被贫穷笼罩,同乡人弃,异乡人避,壮年人远走他乡,让北岭成了土匪多年的据点,除了盛武杰没有人要管,除了盛武杰没人愿意守。 盼儿想起自己曾经朝盛武杰问过的话,问他想不想搬去沈城住。其实这些人和她是一样的,不过是想找个更好的地方生活,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拦? 盼儿定了定心神,不理男人,朝他后面的女人道:“你可以不跟他走,海路确实危险。” 女人她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跨出围栏,站到了丈夫身后。 随着她的动作,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渡边身后,渡边微微低头,依旧保持着一副谦和的模样。 “操...”黄高飞小声骂道,被盛武杰斜了一眼。 好久不言语的陈先生,此时发了话:“乡亲们听我一言。老陈前几日偶遇一人,说是今年的世界博览会,有东京的分会场,他有船票,邀我过去,我一时激动,便被他带到了此地。几天的紧闭一关,老陈这才把脑子找回来:世博会多在西洋,哪里可能在东洋举办? 大家没见过客船,但总看见过火车吧?那火车还分货物和乘客,如果是正规的航运,为何要用商船载人?尚未离开故土,便已被当作货物对待,登陆异乡,还能比这好吗?这足可证明渡边此人用心不轨,尔等又何苦自贬?我们都是证人,可以指证渡边贩卖人口,今时今日,将罪人绳之以法,才是头等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