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蜜(1 / 3)

草长莺飞的三月底,正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方嬷嬷喜欢在树荫里躲太阳,盼儿存心寻了个日头大的空旷地方练枪,好把方嬷嬷甩开。

“胳膊肘收紧。”金全在盼儿身旁,扶着盼儿的胳膊,抬着枪杆,给盼儿掩饰三点一线的瞄准方法。

一枪出去,盼儿没看靶子,眼角里瞟着金全,忽然嬉笑着聊起八卦来:“金先生婚娶了没有啊?”

金全看上去和盼儿一般大,整个人生得板正,是个一本正经的兵蛋子,光是被问一句,就脸红起来,摇摇头就跑去看盼儿的成绩,又低着头道:“小夫人专心一些,刚刚一枪都打歪了。”

盼儿笑笑,给自己的枪杆装子弹,动作已然娴熟,待金全走近,她说:“没有婚娶,你就把自己晒成这个德行,往后谁家姑娘看得上你呀?”

金全愣了一下,似是把盼儿的话当了真,抬起手臂拿袖子擦汗,一脸真诚地问道:“姑娘家在意这种?喜欢白的不喜欢黑的?”

盼儿拿布抹枪,撇着嘴,很是认真地点头:“喜欢白的,喜欢年轻的,还喜欢有肉的。你又不是你家司令,能靠银子娶老婆。全家上下把房子拆了数木头,到头来也就你这个人还比较值钱一些,是不是?那还不得好好保护保护吗?”

金全细细琢磨着盼儿的话,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可我年轻的呀,我也白,也有肉的。”

他说着,还站直身子挺了挺胸膛,握紧拳头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想说明这有肉二字并非空穴来风。

盼儿笑出声来,回头看看树荫下的方嬷嬷已经打起盹来,便转头朝金全靠近,金全满脸通红地朝后缩,脚上却不敢动,跟个插进地里的红头蜡烛似的。

盼儿紧紧盯着金全,放下枪杆,腾出双手,正是金全汗如雨下,要朝方嬷嬷喊救命的时候,盼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来,拉起金全的手,将小盒递了过去。

“这...这是?”金全尚未从方才的不知所措中醒过来,有些结巴。

“这是盒野花蜜,是我家祖传的秘方,你每日晚上洗完,就敷脸上,每晚一次,保证你脸上的皮肤,过几年依旧白白嫩嫩的,不会像你们司令一样,老得要开裂。”

原来是要送礼的。金全脸上的红晕褪去一半,眼皮哆哆嗦嗦地朝盼儿抬了一下,又赶忙收回来,盯着小盒子,道:“敷...敷脸?就涂脸上的意思呗?”

“对!”盼儿见金全有些喜欢的意思,兴奋起来,拿手指在脸上给金全演示起来,“就这样。”

金全听得很认真,看盼儿演示完全程,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问:“一定得洗脸吗?我晚上一般都不洗脸。”

“咦...”盼儿嫌弃地皱起了鼻子,“当兵的都这样吗?”

“对啊,晚上又不见人,洗脸干什么?”金全还反问起来。

盛武杰大晚上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盼儿也想不起来他是不是会洗脸。

金全接着说:“兵嘛,司令指哪儿咱们就得打哪儿,上山下海的,有时候一身的泥浆在身上一捂就是五天,澡都没功夫洗,还洗什么脸。”

这回轮到盼儿听愣住了:“那不得捂馊了?”

“可不?”金全逐渐恢复自然,“有一回,李鸿坚设计把咱们锁进一条甬道里,整整三日,土枪都在烂泥水里泡坏了,不仅用不了,还炸伤了自己兄弟,还是司令蛰伏数日,来捞的我们,他徒手刨泥,硬是刨出根道来。就是这根道啊,越刨越臭,最后咱是从李宅的茅坑里钻出来的,难看是难看了一些,可至少捡回来一条命呢。”

茅坑里钻出一排溜的大男人来,这画面光是想一想,盼儿就仿佛被那气味熏得要吐了,难怪盛武杰看见李鸿坚火大。她说:“你们怎么老是被李鸿坚骗?”

“没办法,君子从来斗不过小人的。”金全自吹自擂地说着,低头看向小盒,若有所思,说:“这东西既然能涂脸,那能涂手吗?”

盼儿点点头。

金全郑重地说:“那小夫人,我能不能借这东西,献给司令去?他手上总有伤,伤口碰见脏水都要发炎,翻来覆去,拖了很久总也好不了,冬天还会肿,这药膏,能治好咱司令的手不?”

盼儿微怔。

上一次的逃跑经历告诉她,光靠跑,她是跑不出盛武杰的手掌心的,连李鸿坚也被盛武杰逼到无处可归,只敢灯下黑地躲到盛宅别院,她怎么可能狡猾得过李鸿坚?她若是再跑一次,只要盛武杰想追,必然还是会追回来。

所以不能硬逃。

正如盛武杰起初所言,受人钱财,替人办事,天经地义,她要正大光明地从盛宅出去,就首先得把娘亲收过的银子还给盛武杰,才能和盛武杰平起平坐地谈剩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