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这天交代完了家里的后事，晚上吃饭还多喝了碗鸡汤。

但没想到，这天夜里就过世了。

段菁菁刚刚熄灯躺下没一会儿，就被正院的声音吵醒。春分带着刚刚还睡眼惺忪的陈宝珠来到了内间，“夫人，正院那边乱了起来，我听着，好像是老爷过世了。”

春分站在一旁，看了看正在发呆的段菁菁，又开口道，“是不是要带着小姐和少爷一起去正院？”

“待正院的人来传话吧，你先带宝珠回去。”段菁菁并不愿意多说，她盯着昏黄的油灯，感觉光线有些刺眼。

春分走后良久，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满脸泪水。

陈璟之是在三更天的时候被叫醒的，迷迷糊糊地被套上了白色的丧服，让段菁菁抱着去了正院。

进入秋日的天气，仿佛从这一夜开始有了变化。家里院落中的树叶枯黄落下，带着璇儿，被吹进停放棺椁的灵堂里，冻得人身上发寒。

丧礼是由李丽娘一手操持的。头两天家中各色事务还比较多，没顾得上这东跨院一家子。段菁菁还能带着陈璟之和陈宝珠一起守灵。

到了第三天，李氏族中就派人来帮忙了。李丽娘看着眼前在陈瑞棺椁旁磕头的东跨院一家人，心中有了计较。

待到晚上便派钱嬷嬷来到东跨院，言明从今起就由她带着小姐和少爷去正院守灵就好。段氏已经不是府上的妾室，理应避嫌。

段菁菁知道李丽娘的性子，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春分跟着钱嬷嬷一起带着两个孩子。

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担心李氏会对两个孩子做什么。况且，陈瑞如今只是他们的伯父，李家明面上也不会让李氏胡来。

陈瑞葬礼第四天，段菁菁一个人坐在外间的榻上发呆。隔壁正院传来了和尚的念经声，她突然想起小时候陈瑞好像是很喜欢教她读《庄子》。

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告诉李氏一声，再去请一班道士来念经，请假多日的黄四娘突然来了她的房中。

黄四娘是东跨院两个仆人之一，她是县城本地人。因家中儿子较多，负担也很大，五年前自卖其身来陈府做活儿。当时府中是不愿意签了她的，因为她要价不便宜，还是活契。

但段菁菁当时刚刚怀了宝珠，春分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其余都是夫人送来的人选。段菁菁思虑再三，看她是个齐整的人便签了她。

陈瑞受伤后，府里面就有夫人会对段菁菁下手的流言，她的心思难免就活络了一点。最近以婆婆生病，需要侍奉为理由，已经十来天没有来做活了。

如今也是听府里其他人说段氏要回老家去，怕段菁菁把她带回老家村里，便急着找来，想要赎身。

黄四娘自知理亏，跪在地上，抬头恳求道，“段姨娘，我这一家老小都在县里，而且我婆婆还病了，我只能回去照顾她了。”

段菁菁坐在榻上，半倚着身子，倒也没有难为她的意思。起身走到内间，在衣柜的一个盒子里，找到黄四娘的身契。

“你起来吧，我也不是不近人情，咱们也好聚好散。”说罢将手中的递给了黄四娘，自己则回了内间，又开始收拾起衣物。

黄四娘十分感激，忙地磕了一个头，千恩万谢般的走了。

段菁菁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起衣服行李。她太了解李丽娘了，今日不让她去灵堂，明日可能就是要赶她出府了。还是自己早点有准备比较好，想到此处，手下的动作更快了些。

傍晚，春分带着孩子们回来了。看着陈宝珠手上的青紫，段菁菁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

原来，今日钱嬷嬷只是把孩子们带到了正院，便回去向李氏复命。春分一个人看两个孩子，有些力不从心，特别陈璟之基本还需要人抱在手里。

陈宝珠被陈珩之带着李家的孩子给推到了，李家二少爷还在陈宝珠的手上踩了一下。

要不是，陈璟之看到后，嚎啕大哭，“姐姐”“姐姐”的叫着，引来了别人的目光。春分还不能及时从这群“主子”手里带着陈宝珠脱身。

段菁菁去内间换了一件旧衣，去前院找李氏了。

她仔细瞧着李丽娘，最近这家里的事情，让她看着老了些。

她露出了微笑向李氏请安，先慢条斯理的说老爷小时候最喜欢教自己读庄子。言明陈瑞应该对和尚念经没什么兴趣，可能更喜欢道士念经。然后又指责陈府下人没有照顾好大少爷，外面有人传言大少爷在灵堂上欺负幼妹。

果不其然，李氏的脸，黑了。

后来几天，段菁菁让春分上午带着陈宝珠，下午带着陈璟之。几天下来，春分眼瞅着瘦了一大圈。

陈润头七刚过，钱嬷嬷就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