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冷夜,冰冷的雨胡乱拍在林寒洲的脸上。 他呆呆地坐在山间的一座坟墓前。 坟墓上刻着两个名字。一个是他,另一个则是那个在他心中活着、又无数次死去的人。 这两个名字紧紧地靠在一起,迎着海风,面朝着那远处黑洞洞和不住翻滚的海浪,就像是回到了那个令他无数次疼痛而又清晰的黑夜…… “你是他们的人,对吗?”,怀中的男人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含糊。 他的喉管里已经满是血水了。 “对不起……”,不知道该说什么,林寒洲只能紧紧地将他抱住,硕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他的脸上——他承认,他真的后悔了。 林寒洲无助地哭泣着。 他从未想过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竟然会如此痛苦。 “没关系,那我们就下辈子再做情侣就可以了……”那个人虚弱地笑了笑,打算和他做个交易。 他的手往上攀了一下,目露渴望,但又旋即松开。 “……不,我们还是不要一起死的好,免得你又说我年纪太小……所以等我先走--你再来,至少,至少要再过七年才可以……咳” 只这最后一声响动,就耗尽了那人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 “我爱你……”,他甚至来不及做个完整的嘴型,未合上的眼里尽然是深深的眷恋,是个呆子都看得出来。 雨磅礴地下着,在黑漆漆的夜里将他血水蜿蜒出去,令人刺目得很! 林寒洲忘了那之后他是怎样回去的,甚至也忘了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只唯一清晰的几个画面,是他亲手将所爱之人盖上棺盖,然后捧着他的骨灰埋在这儿…… 雨仍旧下着,就好像从那年下到现在似的,让人感到没什么变化。 不过,纵使他已经遗忘了很多事情,但那种透彻心扉的感觉却还清晰萦绕,并时不时地又冲上脑后,给他来个致命一击。 是以他早早就决定好了,在35岁的时候离开。 这样,既全了自己的心愿,也不负他对自己的嘱托——他迫不及待想要去找他了。 只是,原本一切都打算得好好的,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他做好所有决定前,又让他再次看见“他”呢? 这样出现的话,还真是令人舍不得啊,真想再多他看几眼才是。 更何况,这叫人怎么忍得住嘛? 如同镜花水月,即使谁都知道它是个转瞬即逝的美梦,但也还是忍不住想沉溺其中。 不过林寒洲自认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孑然一世,唯一拥有的,便是他无可挑剔的道德感——毕竟其他他也再无力能抓住什么,所以他必须保证公平。 保证对张泽屹的公平,也守护对那个人的公平。 诚然,这两种情感是不可替换的,那么他自然不能把他当成“他”。 只是,看着那张脸,实在是太令人迷乱了,所以他当即下定决心,把早已做好的决定提上日程,以免徒生更多留恋。 归心似箭地回到仓库,林寒洲兴致高昂地收拾了起来。 他找了一些袋子、箱子,把仓库里的东西该扔的扔,该留的放——总不好连身后事都要麻烦别人的好。 虽然除了杨哥,其他也没别的人好拜托了。 可若是杨哥的话,那更是不要麻烦他的好。 毕竟,让他来收拾自己的遗物,不更是凭白增添他的悲伤吗?且他肯定会为了没照顾好自己,而感到无颜面对师父,备受打击,那又何必呢? 林寒洲心里思量着,手上的动作不停,连着跑了好几趟垃圾池,才把房间的东西清掉。 反正也没几天好住,林寒洲干脆把大部分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再用清水狠狠冲洗几遍过后,整个仓库简直焕然一新。 除了一进门的沙发,往左走后靠左的洗漱池、靠右的床铺,还有一个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外,其他空无一物! 如同心灵得到了净化一般,愉悦是愉悦,但他的身体却感到异常虚弱疲惫——也是,干了那么多活,没睡好也没吃饱,现在还能有感知就已经很不错了。 林寒洲随便冲了个凉,一头栽倒在刚刚清洗过的沙发上,心里不住腹诽。 但其实很多时候,他也会为此感到愧疚——他并不想要虐待他的身体。 他也知道,当他无数次有意无意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时,他的身体、他全身的每个细胞,有多么努力、渴切地想要活下来……可他却无暇顾及,甚至分身乏术,因为真的感觉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