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绛抬眼定定盯着他好一会，原本笃定的想法都在他不带偏移的注视下变得摇摆不定，他的睫毛柔软，指针滴答几秒，甚至都不需要再说话，许绛就已经开始动摇，倒戈向天平的另一端。

也许自己真忘记了某些事也说不定。

她微垂着眼睫，在变得具象的记忆碎片里穿行，光影黑白间勾勒出道道的门，门后是一幕一幕的剪影，亮起又熄灭，尽是隔了很久不见的场景，熟悉又陌生。

很怪异，不安促使她睁开眼，抿唇看了一圈确定自己还在会客厅，小熊毛茸茸的靠着自己，她捏了捏小熊的耳朵，心下一松，呼出口气，又抬眼去看他。

这口气让她回到眼前，脚底仍发着麻。

“想起来了？”

许绛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急迫，下意识又想去够他的手：“别着急，让我想想，如果真的有，想起来了，我就告诉你。”

这回她的手还没碰到他的手背，眼前的画面就晃动起来，有如乘舟江中卷入漩涡，左右晃了好一会，直至画面如泡沫幻灭。

她扑腾着从床上坐起来，剧烈的动作间凉风灌进被窝，许绛瑟缩了下，猛地盖好被子，好一会等适应温度，将拉好的被单又推回去。

后背靠上背靠，她手肘撑着被面，按了按额角。

怎么会做这么古怪的梦？

年夜饭她可以理解为因为自己睡前想到了今年过年的安排，有事情没告诉他可不属于她睡前思考的范畴。

难道她真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不会是她和原主的事情吧？

说真的，许绛也曾经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到底要不要告诉宋清淮，自己不是原主。

这话乍一听很惊悚，让她说，自己也说不明白，没准他还会很自然地认为自己又是在讲疯言疯语逃避工作。

许绛都能想象他表面认可的样子，假如真的相信了，事后第一件事也是带自己去看脑科，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以现有的医学技术，医生会说她可能是淤血没散清，脑区受压迫，记忆错乱等等，甚至会把她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那宋清淮又会怎么做呢？他会不会相信她？又会不会告诉原主的老祖母？

许绛承认自己的揣度可耻，可她就是会不由自己陷入这样的情绪中，曾经那个会迫切地寻求一种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的自己已经被现实淹没，她没有得到回音，所以也很难相信有回音。

至于他，许绛也承认他很特别。

这种特别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长在许绛的审美点上而特别，而是因为他对人的态度和逻辑很特别。

许绛相信特别的是他的灵魂本身。

可这点绕回去，她又很难说服自己一个书里的人物是有灵魂的，哪怕她见过那么多活泼的他们，每一个也和书里不一样。

她静坐在床上好一会，风吹动窗帘，提醒她该去关窗了。

许绛下意识地走到窗边，往飘窗外探了眼，他已经睡着了。

飘窗的玻璃摸上去凉凉的，像冬日里将落未落的小雪，在她察觉到时候已经给她铺了一层，将她带回这人间。

呼吸在玻璃上晕开白云，她用手指随意涂鸦着什么。

窗外的世界尽头是其他人家，有户人家的顶楼做了围栏和星星彩灯，远远望去像引路的灯塔，温暖而辽远。

许绛睡不着，她爬上飘窗看会灯，又望望隔壁靠窗的紫白色抱枕，最后索性抓着手机坐在飘窗上，四处摸摸。

风声吵到她了，她上去把窗关小，扯出张毛毯铺在飘窗上，刷起各式各样的占卜和卜卦。

她要用玄学打败玄学。

刷了会，许绛渐渐有些疲敝，她琢磨着要不自己亲自去一趟，或许会可信很多。

虽然她之前说假期不想去庙里，人多，财神爷会听不见她的愿望，但这是特殊情况。

她不想一个人去，许绛边组织语言边打开聊天软件正准备找置顶，正准备劝他出游，就发现个小红点静静躺在置顶边上。

怎么会有人大半夜给人发赞美信啊？还是这么长一段。

看着看着，她倒是没忍住弯起嘴角。

什么叫“不是故意不夸你，是没组织好语言”。

他最近真的好喜欢“不是故意”这四个字。

许绛盖好手机笑了会，望向隔壁飘窗的眼睛发亮，好一会才将手机翻过来又看了一遍。

他夸得她有点不好意思。

拿水果的时候，她其实只是想捣乱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