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 从来不流泪的他,此刻哭花了脸,泪水和清涕打湿了白色的床单。 “别离开我……”他一遍遍央求着。 “傻孩子,妈妈怎么忍心离开你呢……”她红了眼眶笑着说,可她知道,她又撒了一个谎。 他放了学就会去医院陪着母亲,在床边写作业,也会分享在学校遇到的开心或是不开心的事,她总会望着他温柔的笑,眼睛至始至终蒙着淡淡的泪光。头上戴着儿子送给自己的针织帽。 她日渐消瘦,本来骨架就小的人瘦的像纸片,他没有在她面前哭过,可每每看着她的样子,他咬着牙忍住眼泪,没心没肺地继续滔滔不绝地分享学校的事。 进了洗手间,他一遍遍用凉水扑在脸上,抬起头,喘着粗气,镜中的人此刻放下伪装,猩红的眼睛不甘的嘴角,和眼下的乌青,无不展示着他的痛苦和折磨,可他的母亲呢,她难道不痛吗?他咬着拳头,让自己不要哭出声,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又装做没什么事,出门陪着他的母亲。 一天在上课,班主任担忧地叫他出来,“你妈妈…”还没等班主任说完,他转身冲出学校,冲进医院。 病房里母亲闭着眼,身边围着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和实习生,他们已经抢救了很久了,无奈监护仪上的线停止跳动,最终化为一条直线。 他们低着头围在床边表示默哀。 监护仪发出的哔像电钻钻进他的耳朵,他扑通一声跪在床边,“妈…妈!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啊…妈……”他抓住她的手泣不成声,手中的温度在一点点消失。 “你们救救她啊!!你们……求求你们…救救她……”他央求着身边的医生,有一个医生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节哀。” 他们已经见惯了生死,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2019年5月29日下午4点53分,病人宋娜,抢救无效…” 一群人呜呜泱泱离开了病房。他呜咽着一遍遍抚摸她的额发,“都是假的…是假的对不对……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他曾听过,人在死亡后最后一个消失的感官是听觉。 所以,比起痛哭,我想听你说我爱你。 他颤抖着吻了母亲的额头,“我爱你…”他的泪滴下,顺着母亲的脸颊滑下,一滴又一滴,到底是他的泪,还是母亲的呢?也是,死人怎么会流泪呢… 一个简单的葬礼,送别的人不多,母亲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她没有兄弟姐妹,来的只有父亲和他的几个家人。 他跪坐在母亲墓前,泪早就哭干了。 “可怜的孩子…”他们摇摇头,留下礼金,离开了。 五天后,他回到家,父亲正坐在沙发上。 “小原,我和张阿姨……要结婚了” 这几个字刺痛了他的脑神经,他咬着牙,直到牙齿发出咯吱的声响,攥紧拳头。 “我妈头七还没过呢…你他妈…!” 他讽刺地笑了,“该死的是你,为什么埋在土里的是我妈?!” “结婚?我祝你和那个姓张的婊子不得好死!!” 男人似乎早就料想到了,掏出什么放在茶几上,“卡里的钱,够你活到工作。”说完,转身就走了。 留下赵原一个人,在原地咆哮着嘶吼如同困兽。 再一次见到他父亲,是班主任请来的,“孩子的状态不好,结合心理医生诊断,他需要休学一年。” 他无所谓似的签了字,之后的休学,休学后的转学,他父亲也只是签了个字就走了,两人之间没有说一个字。 赵原面无表情,这样的场景几乎每一天都会不可控地钻入他的脑海,他已经习惯了,伸手拿安眠药,往嘴里含两片,不用水送药,而是尽情感受着药物的苦涩,躺下看着天花板等待药效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