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苏鹤云书房内却是烛火通明。 城门校尉苏修恭敬地候在一旁。苏鹤云左手捏了捏眉心,右手手指轻叩书案道:“已经定了明日戌时,让林清河护送云珵回去。”神色有些淡淡地倦意。 “林相爷没有阻拦吗?”苏修眸光微变,略有所思地问道。 苏鹤云冷哼一声:“云州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师拦得住吗?镇北王行事素来低调谨慎,这次若不是逼急了,怎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宣发丧报和军报。摆明了是做给圣上看的。” 苏修犹豫片刻道:“可若云二公子一旦离了京,圣上今后要靠什么掣肘云州?这不是摆明了放虎归山吗?” 苏鹤云闻言却是微微一笑:“云珵在宫中三年,素日里不是在太医院潜心医术,就是和那些个术士混在一起炼丹。说是殿下伴读,功课做得一塌糊涂,行事荒诞,落到圣上眼里,不过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苏修试探性地问道:“大人也这么认为?” 苏鹤云眼神闪了一下,暗暗笑道:“能在宫里活得好好的,又岂会是等闲之辈。”沉默片刻,抬头看着苏修问道:“老师近日有什么动向吗?” “相爷近日暗中不断打压我们的人,光是弹劾折子,都递不少了。大人和九天姑娘之事,若是被林相爷知道了,恐怕要揪住不放,我在想,是不是缓办稳妥一些?”苏修建议道。 苏鹤云眸色一沉,略一思索冷笑道:“无妨。”苏修没等到下文,自己本不擅长干这种撮合之事,又不好商量细节。踌躇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属下请了个口风严实的教习嬷嬷,可能得罪了九天姑娘。” 苏鹤云抬头一怔,有些好笑道:“教习嬷嬷?都教了些什么?” 苏修有些难为情地道:“说是只讲了尊卑有序,就被赶了出来。” 苏鹤云闻言嘴角微扬,仿似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摇了摇头正欲说什么,苏修转头看向书房门口,紧接着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苏鹤云敛了笑意,温声道:“进来吧。” 花九天一身黑色劲装,神色辨不出情绪,进来先看了苏修一眼,又唤了声“主子”,便垂眸静立在一侧也不说话。苏修见状,忙向苏鹤云躬身拜别,临走时还贴心地把书房门关上。 苏鹤云身子靠在椅子上,笑看着花九天,随手指了指左侧的木椅,很自然地道:“坐吧。” 花九□□椅子方向挪了挪步子,突然仿似下定决心般,在书房正中间跪了下来,正对着苏鹤云。犹豫片刻开口道:“我....属下出身微薄,这几年给主子添了不少麻烦。若不是主子庇护,怕是活不到现在。属下不想连累主子,更不敢有任何不该有的妄心。”说罢垂眸看着地面,心里却是一紧。 苏鹤云注视着她,沉默片刻后轻笑道:“九天,你抬起头来看着我说。” 花九天依言抬起头,对上苏鹤云的审视目光,一双澄澈的眸子里一派坦然与决绝。 “你同我说话,不用兜这么大的圈子。告诉我,你究竟想说什么?”苏鹤云食指轻叩案桌,神色辨不出喜怒,看着她说道。 花九天没有勇气再与苏鹤云对视,微垂下眸子平静坦诚地道:“属下不愿为妾。” 苏鹤云有些无奈地一笑,如他所料。耐心解释道:“你在我身边多年,该知我对你的情份与旁人不同。我不会限制你什么,更不会要求你什么。不过是多了一重身份,你在我的庇护下,还做那个爱闯祸的九天就好。把这件事交给苏修去办是我的疏漏,旁人说什么你无须在意。你懂我的意思吗?” 花九天不曾想到苏鹤云会把此事说的如此坦白直接,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话。可她想了一下午,心中主意已定。终是鼓了十足的勇气抬头直视苏鹤云道:“主子,今日嬷嬷说的话并没有哪里不对。我.....我不愿与人为妾,也无须.....无须他人庇护。”花九天暗中紧紧握拳,一句话出口,已是再无回旋余地。 苏鹤云手扶着案桌边侧,猛的站起身。他以为她不过是耍小性子,听了些不受用的话。可刚才她眼神中的坚定和决绝,他看得清楚:她不愿意。“为什么?”苏鹤云俯视着她,目光迫人。 花九天胸口似堵着什么一般,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丝萝依乔木而生,她愿做苏鹤云的丝萝,可更想做苏鹤云的乔木。她说不敢有不该有的妄心,可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希望和苏鹤云如戏文里那般,平起平坐,携手一生。 花九天缓缓从衣襟中掏出苏鹤云送她的白玉扳指,苏鹤云看她的举动已明白其用意,眼睛微微眯起来,黯然冷声道:“够了,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来,做了的决定也不会轻易更改。如今离十五还有几日,你且回去好好想一想,先下去吧。” 花九天把扳指紧紧握在手中,身子前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