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凝兮绝不是爱哭之人,因为安永侯府没有地方承接她的眼泪。 她是家中长女,有弟弟妹妹。 从小听到最多的告诫,无非是乖巧听话,呵护幼弟之类的。 她的人生也没有悲惨到需要以泪洗面的地步。 不过,哭完之后,就会发现,发泄一场很舒服。 反正她在太子跟前,早已颜面无存。 曲凝兮泪汪汪的,被裴应霄抱到窗子跟前,往窗台上一放。 他两只臂膀撑在她左右,翻了出去,身轻如燕。 然后单手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另一只手掩上祠堂的纱窗,将它恢复原样。 过程中行云流水,曲凝兮一眨眼,人已经来到外头。 她愣了愣,一时忘了掉眼泪,颤着湿漉漉的眼睫毛小声问道:“殿下要带我去哪?” 此刻虽然暮色四合,但时辰不算多晚,很容易被人撞见! “孤说有你的亲笔书信,岂能作假。” 裴应霄是来拿书信的,要带曲凝兮去现写一张。 她的茴清苑里有孙嬷嬷和银杏,室内点灯也瞒不住屋外人,所以,直接给带出府去。 翻窗就算了,曲凝兮第一次体验了一把翻越墙头的滋味。 裴应霄提气一跃而上,七八尺高的院墙,瓦砾被踏出清脆的咯吱响声。 曲凝兮睁圆了一双大眼睛,曾几何时,她站过这么高?与那围了栏杆的可不同样。 裴应霄未做停顿,上去后立即跳下来,她吓了一跳,忍不住把眼睛一闭,脑袋埋了起来。 嗅到了他身上的伽蓝香,隐隐幽幽。 只两息之间,二人安稳落地。 这是安永侯府侧边的一个小巷子,有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在此接应。 曲凝兮紧紧揪着裴应霄的衣襟,直到被塞进马车,他敛眸看向自己身前:“还不放手?” 她才意识到,她被抱着走了一路。 “……”曲凝兮抿着小嘴,把自己的爪子收回来,眼角余光瞥见,他的衣襟都被抓出皱褶了。 进入马车后,裴应霄立即跟着上来。 他身形颀长,坐定后屈起的膝盖都要触碰到她的了。 低调出行的小马车,二驾齐驱,内里不怎么宽敞,车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徽印标记。 就连赶车的车夫都是生面孔,绝不会跟东宫联系到一块。 曲凝兮不由生出一种‘月夜私会’的既视感,这般偷偷摸摸的翻墙出去,实在是有些微妙。 马车没有驶出金稷坊,兜兜转转,停在一座僻静宅邸的侧门前。 裴应霄带着曲凝兮下车,推门入内。 这附近似乎没什么人气,层层套套的宅院,笼罩在黑暗之中。 也不知是谁的屋子,曲凝兮没敢多问,甚至不四下张望。 宅子里伺候的人她都没见过,或许融月她们被留在东宫守着 了,以免被家令官发现太子一行人不在。 曲凝兮被带到书房里,外间一张小桌案,备了文房四宝。 裴应霄给她作证说与她互通书信,为了圆这个说辞,她得写一张给他。 只是……她坐下来,扭头看向他:“殿下,我该怎么写?” “这还要孤教你?”裴应霄挑眉反问。 在书房的里间,呈列了一张宽大厚实的石松黑檀木书桌,闲散摆放着书本文册。 他莫不是会在此处理一些公务? 曲凝兮多少有点好奇,瞧上一眼,立即撤回视线。 决定不问他了,自己看着写几句。 曲凝兮动手磨墨,凝眉思索,在笔架上挑选出一支毛笔,捏在手中掂量着,一挥而就。 明婳落水的前两日,正好她在城外偶遇太子,中途马车坏了,殿下亲自送她回府。 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人,因此通了书信。 合乎情理。 曲凝兮在上面写了好几句感激之词,顺带把太子殿下夸赞了一番。 她低头检查,待晾干了墨迹,便拿去给正主瞧瞧。 往内室探头时,却发现,裴应霄正在展阅一封信件,面上神色讳莫如深。 他的身上,不知环绕了多少秘密。 哪怕对她一副不遮掩的模样,曲凝兮也丝毫不敢探究。 或者说,是不愿探究。 她已经知道得太多,属实承受不了更多。 哪怕注定成为东宫后院里的其中一个,在那一刻到来前,也是不能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