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的准备,他们彻底安稳了。 寻常百姓家,不论谁做皇帝,所求不过和平安定,他们可以经历病痛,可以熬过天灾,也可以撑过战乱,但是,他们恐惧一切令他们不安稳的东西,尤其是战乱。 如今,终是尘埃落定。起码十年间他们不必再提心吊胆。 弹指之间,定远王回朝已有三月有余。 三国经过百日会谈,划定边界,签下十年互不侵犯的协议。十年之间,任何一方不得无故挑起战争,否则便要接受另外两国的联合制裁。 擎云王朝纪年,霄帝嘉和八年四月,破败荒芜的崮元旧址廖无人烟。 放眼望去,满目苍夷,乱石堆积,杂草丛生,一轮血色耀日高悬天际,散发着灼灼光辉。 崮元残城,荒凉的石道上一队车马正顶着烈日缓缓前行,隐约可见队伍正中是辆红色的马车,与高悬碧空的血色红日交相辉映,格外诡异。 红色马车的前方是一队精甲骑兵,马背上的将士通身甲胄,持矛佩剑,远远望去英武非凡。 其实不然,若是凑近细瞧,便会发现将士们脸上满是疲惫和不耐。 马车的后方跟随着几辆规格较小的马车,再之后,便是押送箱物的车队,队伍最末依旧是一队神色颓靡的铁甲骑兵。 乌鸦盘旋在高空之中,带来了不可明说的压抑和黑暗。 隐没在断壁残垣里的黑衣人纹丝不动,目光紧紧盯着队伍正中的红色马车,这是他们此次行动的目标。 杀手,只认金钱,不管目标是谁,都不会放过。 车厢里,一身红衣的少女倚靠着车壁,纤瘦的身子体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摇摆,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眉目间尽是漠然,一双眸子却亮的惊人,宛若夏夜星辰,漆黑中闪烁着细碎的银光。 只是如此清亮的双眸里却没有一丝星空的灵动之气,仿若陨落已久的星河,生气全无,只余下浓烈的寂静和黑暗。 星子一般漂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只一瞬不瞬的盯着装饰马车的红色锦缎。 忽而,马车急停,红衣女子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先是离开了沉木车壁,而后又被狠狠甩回,砰一声巨响,撞击的力度之大令人牙酸,女子却似没有知觉一般,眉眼未动。 过了半晌,呆滞的眸光才缓缓灵动起来,恍若重新运转的星河,璀璨生辉。 少女微微侧首,将视线定格在了透进些许光亮的车窗缝隙。 车壁无法隔绝声音,兵器碰撞的铿锵之音杂乱无章,淡淡的血腥涌入车厢。 钟眠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眸子,通过被风掀起的车帘看见了血腥的厮杀。 车厢里鲜红的锦缎和外面流淌的新鲜血液彼此交融,构成了一幅瑰丽无比的画卷,刺激着钟眠的感官。 画卷的内容残忍而艳丽,色彩是鲜红色的,风格是浓烈的,味道是腥甜的。 这样的场景钟眠看了七次。 从凤羽到擎云,一路走来,隔三差五便会有风卷携着鲜血的腥甜涌入鼻腔,血液洒落在了钟眠路过的许多地方,也染红了这辆马车。 时浓时淡的血腥味儿伴随了钟眠一路,即便如此,她却一直平安无事。 想必是她那位母妃派了人保护她吧,否则,只凭外面那些弱不禁风的士兵,任何一个弱女子都可能已经死过成千上百次了。 这场和亲,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真心期待,她的死活不被任何一个当权者关心,她死了,有死了的应对之策,她活着,有活着的应对之法。 不论死活,都无伤大雅。只是不知为何,母妃非要让她活着。 派了这么多人保护她,母妃对她,不可谓不关切。 只可惜,钟眠并不领情,甚至深恶痛绝。 钟眠唇角微扬,如若忽然绽放的昙花,静谧优雅。夜风吹过,只留下淡淡的清香,一如钟眠脸上的笑容,一闪即逝,不留痕迹。 厮杀仍在继续,满目皆是浓重的红,时不时有刀剑砍落在车壁上,咚咚的闷响声此起彼伏,有时还有明晃晃的刀尖刺穿车帘,不过很快又会消失不见。 这条路满是杀意,却不容回头。 如今所面临的一切都在钟眠的预料之中,她虽不问世事,却非不经世事。 很多事情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的反而更加清晰。 个人之间的利益冲突可能会引起杀人犯罪,家族之间的利益冲突可能会引起家族倾轧,国家之间的利益冲突呢?除了你死我活,钟眠想不到其他的结果。 钟眠不喜欢这种命运被别人捏在手心的感觉,她不是弱者,却有太多枷锁,活的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