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眉心紧蹙,原来她不知何时嘴角渗出了血迹。 “你分明猜出了孤的身份,却始终未对孤尊敬,现下哪来的资格同孤——” “受邀前来,只说是故人相见。三年前,你为边地郡守,我乃失了路引的可怜人。” “总有你的道理!” 宋忍冬脸色惨白,低头一言不发地整理自己的衣裳。她已经懒得辩解,究其根本,无非是她不爱眼前这个人。 哪怕他地位尊崇,纵使他俊逸非凡,又如何…… 蓟春婴含笑轻谑,斜长眼眸不动声色地暗窥她,嗓音里满带不虞:“怎么,要同孤玉碎瓦全?宋姑娘一向精明城府,不妨将你口中的交易娓娓道来。” 提及北夷,南穆人多冷嘲热讽,更遑论对他们深入了解。宋忍冬不同,她自稚气少年便奔波于南北,而今她手下的生意遍及各行各业。很多时候,天南海北的人在不同场合,交集出见微知著的信息。 比如鸳鸯阁虽不在宋忍冬名下,但背后的大掌柜却是她。 一张锦帕,由南往北,最后可能敛于王帐某个贵女之手。通过订货多少,或许可以微妙推测出王庭是否平和。 当然这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宋忍冬神采奕奕,无形中绽放出的自信笃定,让蓟春婴久久沉迷,超出预料的不可自拔。 直到一双素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音色轻柔:“若圣上应允,即日起宋忍冬必为南穆竭尽全力,咱们君臣和睦相处。” “这么说来,你从前对南穆有贰心?” 他长眸半眯,皎如明月的注视着她。 “宋某每年为朝廷缴纳大额赋税,自然问心无愧。望圣上高抬贵手,宋某愿肝脑涂地的为国利民。” “你的意思,倒还是孤的福气。” 蓟春婴语带讥诮,一张俊颜神情晦暗,但很快安然不惊:“孤且等着,盼珍娘以国士相报。” 她要离开时,雨恰好停了。 宋忍冬缓缓摊开掌心,里面一片湿漉。某一瞬,她莫名有些恍惚,内心泛起异样的感触。 其实,适才他说错了。非是她变了,实则他们皆恢复了本来的真实。 他不仅仅是边地那个俊冷寡言的郡守,更是恃才傲物盛气凌人的贵胄。 而她,亦无需靠美色娇仰男子。 青山绿水,繁华人世,孑然一身。 “圣上,您就这么放她走了?” 抹奴顺着他的视线,一眼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思来想去,竟不知她离开的那么决绝畅快。 蓟春婴眉目如画,嘴角淡抿,轻缓低沉道:“她已不是孤想的那个人了!” 红鸾帐暖,提笔献墨的娇媚女子彻底消失,那双沁笑的眼眸不会再对他流露仰慕。可她有着世间最明媚的笑容,曼曼青丝垂落腰际,软枕暖纱,莺啼婉转。 身旁抹奴犹在感叹:“这样罕见的女子,做生意或许比嫁人生子还令她快意。可惜如圣上这般文韬武略,俊美异常的男子,她竟傻到一再错过。” “以后不准提及往事,关于宋忍冬是女子,务必保密。若谁有纰漏,一律格杀勿论。” “奴才遵命。” 这样也好,待来日主子广选天下,何患无美在畔。 就在抹奴脚步轻松地退下时,蓟春婴姿态从容高雅,俊颜忽露一抹恣笑。 往事可以既往不咎,来日谁又能说的准。 宋忍冬要动身去北郡,苏姨娘知晓后,险些晕厥过去。 “姨娘,小心身体。” 秦芙蓉和柳如意一左一右的将她搀扶,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宋忍冬才跪地解释:“孩儿这次一定不会出岔子,姨……娘请放心。” 苏姨娘偏过头去,并不看她。 倒是秦芙蓉,一把拽起她:“夫君,怎么说走就走,要不然我陪你——” “家中事务,还需蓉妹和如意姐姐操持。” 眼瞅宋忍冬心意已决,苏姨娘只得静默地注视着她,迟了片刻无奈道:“家中你且放宽心,现今还有阿蓉和如意。珍宝,书院的先生可安排妥当了?” 近来事多,宋忍冬一直没寻到合适的。 “你若没有称心的,不妨明日见一见我看中的。” 宋忍冬并未有疑,“极好,不知先生姓甚名谁,师从——” “你若这般,世间焉有投机的。此人乃老爷生前结交,不过数年未有交集。” 言罢,苏姨娘借故屏退所有人,凝神望向女儿:“你见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