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明日能否抵达稽安?”内室兀自传来一把清冷至极的嗓音。

近旁随侍立即毕恭毕敬到:“奴才惶恐,暴雨尚未停,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一行人快马加鞭,已经将原本的行程缩短了一半。可谁知途径西平郡,暴雨竟连绵数日。

阁楼瑰丽,熏香恼人。

于层层帷幔中,蓟春婴目光微转,烦闷的将书倒扣着,长指揉着眉心吩咐:“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出发。”

窗外雨幕连绵,让人思绪不清。他眉目如画,墨黑的眸子深似寒潭。

分开的三年里,珍娘走南闯北四处行商。相较她的过往,他们之间更像是场意外。

素有定力的蓟春婴,破天荒地茫然。他一心要寻她,可寻到又该如何呢!

他承认,对她食髓知味的眷恋,但也不可否认,心底还有股难以纾解的怨恨。

近乡情怯,大抵如此。

宋府,苏姨娘好不容易将情绪稳定下来。然而当她的目光扫到数步之遥的那人时,依旧七上八下,遍体生寒到不知所措。

登门的不是旁人,正是寻人至此的顾青。此刻他目光晦暗,言语间亦有些吞吐:“朵——”

“称呼我夫人吧?”

记忆中那张巧笑倩兮的亲昵脸庞,眼下变得极为陌生冷淡。偶尔仓皇对视,他不得不压抑住无边渴慕,神色沧桑:“夫人,这些年还好吗?”

此话一出,他便知道自己又错了。

他的朵依娜离开时,塞北雪花肆意,她衣衫褴褛憔悴如斯。如今的宋府苏姨娘,不仅姿容高雅,且举手投足间,无不彰显她生活的富足。

去时草原枫叶殷红,在接壤南穆的宝安郡旷野。漫天飞雪中,顾青纵马狂奔发疯了一样翻找。

如今多年未见,他狼狈潦倒,戴着冰冷可怕的铁面具,身形清瘦落魄。

苏姨娘鼻音很重,面无血色地睇着他:“宋老爷边郡访友,在路边捡到了我。后来归乡,宋家夫人又极为宅心仁厚,他们允我在这宅邸里有一席容身之地。老爷夫人去世后,我便与珍宝相依为命,府内亦视我为夫人。”

她虽未直接回复,但顾青全然明了:“如此甚好,甚好。”

“你呢?还在践行……”

话说到一半,苏姨娘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深呼一口气,竭力装出满不在乎的神情:“无论如何,故友重逢值得相庆。待珍宝夫妇回来,咱们一起吃顿家常便饭。”

曾经海誓山盟的恋人,一句故友怎解此中情。

顾青胸腔骤泛酸意,趁她垂眸饮茶,他悄然起身将泪花转回眼底。

“饭就不吃了,顾某该走了。”

望着那道魂牵梦萦的高大背影,苏姨娘苦涩地抿了抿唇,喉头酸涩:“且慢,你不是口口声声要见珍宝吗?她还未归,何必急着告辞。”

其实她很想问问他,这些年,他过的好不好?

脸上怎么了?

还有……她走后,他究竟有没有寻!

过往早该尘埃的画面,此刻异常清晰的闪现在脑海。

顾青的生父——顾自迁,本是先帝宝佑年间的才子,诗文盛誉南穆。才情无双,文韬武略,然顾自迁终其一生,报国无门。后来佞臣当道,明明打了胜仗,顾自迁却遭万箭穿心,惨死于他奋力捍卫的城楼上!

父亲折戟于昏庸无道的君主,自此后那个俊美邪肆,恣意潇洒的小顾郎,再不复昂然之志。一向机敏卓然,又慎独自谦的他变得狰狞怨愤。

仇恨毁掉了一个正直奋进的郎君,他开始咒怨朝廷,藐视蓟氏权贵,甚至希望狗皇帝的江山早日断送。

曾经的朵依娜,无怨无悔地陪伴在情郎身边,但那个她最爱的人,却一次次的伤害她。

六棱雪花瞬染白头,荒野凛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是那样的刺骨凌寒。求生不得,求死无门,唯独割舍不下腹中的惦念……

明明这些年她早就不再想起对方,可在亲眼目睹他两鬓斑白的模样后,苏姨娘心底某一处还是轰然破碎。继而五脏六腑痛不可言,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城内胭脂花铺里,白净柔美的柳如意,细腰薄肩,红唇莹润。她麻利地盘着账,时不时抬眸嘱咐几个小伙计理货上新。

秦芙蓉听闻宋忍冬骑马负了伤,担忧的脸都白了。

“二叔,夫君不去医馆,这种节骨眼来胭脂花铺做什么?”

若不是顾虑宋忍冬,秦芙蓉才懒得理会宋坤成。

闻声,宋坤成略使眼色,两个陌生男子竟一唱一和的从旁走出。彼此互为捧哏,言说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