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声音嘶哑，都听不出来少年的音色了，倒可怖得很，病塌塌的，中气欠缺，仿佛下一刻便要咽气了。

那些人哪里还敢再搜，便说着“许是去了别处”又匆匆走了。

那魏刚暗暗瞪她一眼，也跟着追出去。

慕珠芙却盯着那群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回头一看，程一也刚刚将目光从那群人离去的方向收回。

终于把人打发走了，慕珠芙转身去找水壶，忽想起来水壶里早就没水了，她看一眼床的方向，正要去外面打水，程一来到她身后，将手中的食盒递过来。

慕珠芙猛地抬起头，程一面上没有表情，倒是一双黑眸眸色愈深，她莫名有些心虚，错开目光，问：“这是什么？”

打开一瞧，里面一碗鱼汤正冒着热气。

她此时完全愣住了。

最开始同程一说想和鱼汤，不过是为了拖延程一回来的时间罢了，可现在他真的将鱼汤递到她面前，她倒显得不知所措了。而现在，她私藏少年的事也没瞒住，程一何等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她先前所想，她现在，倒像是哄骗原配给外室熬汤的渣男了。

不对，怎么会是这样的角色，她与程一又没什么，他奉父皇的命令跟随她保护她，听她命令行动本就是应该的。可是……这几天相处，她却已经把程一当做自己的朋友了，此刻这种想法完全站不住脚，她忽有些自暴自弃，不管了，大不了事后再同他好好道歉就是了。

她接过鱼汤，却不敢去看程一的眼，道：“程一，谢谢你。”

来到床前，程一已为她把床帷挂起，她内心更加五味杂陈。

那少年喝了鱼汤，面色似乎平静了些，可须臾又全部吐了出来，一张小脸惨白，嘴唇也泛白，她伸手去碰他的脸，已经感觉不到温度了。这并不像情况好转的模样，慕珠芙心里着急，转头去看程一。

他的视线停在那少年腹部，原先缠好的绷带因少年方才的动作有了些松动，血又渗透了出来，程一罕见地皱起了眉。

“殿下，你先出去。”

他的手已经接触到那渗出血的绷带，慕珠芙犹豫了片刻，起身离开。

她坐在程一的床上，内心还在纠结。那少年，长得太像她梦里的蓝眸少年了，她初一见他，只觉得亲切，随后而来的便是要将她淹没的心疼与怜惜。她是向来不信什么前世宿命之说的，出宫前一晚的梦也被她逐渐忘却，她也从未放在心上。可自县令府那场大火开始，这梦的记忆又一点点复苏了。此刻，关于她对这陌生少年的情感，实在令她不能忽略。

而她，当初为什么选择在陆路设下迷惑对方的招数选择从水路往南国，却不是正好相反呢？因为水路行得快……不，不是的。

慕珠芙放在胸口的手逐渐捏成一个拳，她眸光瞬间收紧。她想起来了。

因为潜意识，有一个声音同她说。我曾经也去过青国后，在船上受了伤，还好被救啦，不然就见不到你了。

那少年蓝色的眼眸亮闪闪，他说，幸好活下来了呀。

她忘记了，心却替她记得，所以她选择了行水路。为什么选择上魏刚的船，或许也是她一见魏刚，便想起那少年说过：没想到看起来很凶，实际上却是心地很好的大叔。

只是她为什么全部忘记了？关于这个梦，关于潜意识引着她走到这一步的声音。她的所有行动，都被心里那个她暗示着，她却以为一切都是巧合。

出宫，被刺杀，已经一一变成现实了，如果那个梦都是真的……父皇母后现在在宫里，会不会有危险，还有瑾然，她该怎么办。那个把她关在寝殿里的人到底是谁，她真的会被送去和亲，被蒙国皇子折磨致死吗？那场大火……她形容狼狈，临死还被折辱。

可现在，她走了水路，救下了这个少年，是不是代表，那个梦境并不是绝对的呢？

外间的门忽被敲响，慕珠芙混乱的思绪也戛然而止。她起身，打开门，看见脸色黑沉的魏刚。

隔板也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在她身后渐行渐近，她舒出一口气，心里感受到的是流浪以来，前所未有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