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出去了很多天，周末回到入住的酒店，东西还是原封不动地放着，只有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才亘古不变。周末说想自己静静，陈峰点点头，说明天再来找她。陈峰一走，她便倒头昏睡，天昏地暗，很多过往的片段在脑海中不断闪现，却不能用时间线将它们连贯起来，仿佛看了一场精彩的电影，她至始至终都是旁观者。凌晨，周末醒来，她忘记跟陈峰要手机，她已经几天没有看手机了，也许能推断出现在的大概时间，但是她不想费神，剩下的时日肯定不多了。她走下床跪到地上，祈求寂寞之神再次出现，求他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什么都不要，只求能在人群中遇到陈峰，她便可以用一身去守护他。

周末在懊悔中痛哭流涕，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总是意外又合乎情理，两个有缘的人错过一百次也会相遇，而他们的缘分只有那么一点点，上天就给了这一段。周末放不下，她跪了一晚上，寂寞之神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陈峰来找她，让她把东西统统搬到他家去，他说我要在眼皮子底下，看寂寞之神如何带走你，此时周末还穿着睡衣，白色的丝绸布料下身体的曲线凹凸有致，陈峰突然从口到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瓶，瓶口对着周末的脖子一点点向下移。

“这是什么？”周末问。

“嘘！我在收集你的香气。”

陈峰小心翼翼地将瓶口抚过周末的全身，“一生那么长，要把你的香气保存起来。”

陈峰把瓶盖盖好放进裤兜里，然后毫不留情地压在周末身上，他说你的身体就像毒药，一碰便上瘾。在收拾东西之前，他们又来了场鱼水之欢。大多数时候，无论周末跟他说什么他都安静地听着，好像再怎么荒诞的事到他那里都是合理的，他面色平静、不起波澜，周末就是被这样沉稳的性格魅力所吸引，两个人相处异常合拍，她以前从来不会羡慕别人，而现在她开始羡慕别人所拥有的幸福。

搬到陈峰家以后，日子过的温馨又平淡，每天去超市买菜做饭，添置日用品，在网络上学习新菜做法，居家度日大抵都是如此，与柴米油盐打交道也未必会冲淡爱情。陈峰依旧晚上用录音笔录下周末整个夜晚的呼吸，以及她零星的梦话。他会寻找机会与周永良通话，一五一十报告周末一天的状态，她不是一个意志消沉的人，她会讲笑话，而且容易快乐。周永良说，但愿她跟你开了个玩笑。

陈峰拓展生意的事并无进展，他来这个城市的时间还短，需要打通更多的关系，老家的生意依旧繁荣，不需他操太多心，简直就是得天独厚的公子哥，有大把时间却不爱运动，周末有时候笑他看起来就像刚抽完鸦片一样，但是他身体却是硬朗的，从未听他提起哪里不舒服，倒是周末经常为自己的头痛而烦恼。

周末偶尔陪他去公司处理一些零散的事务，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碰过手机了，两人心照不宣，掩耳盗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晚上陈峰提议去酒吧，周末认为两人已经算老夫老妻了，要喝酒可以在家里解决，没必要专程去酒吧，陈峰说生活要有仪式感，在酒吧喝酒跟在家里喝酒的意义不一样。周末总是要妥协的，她换了身衣服跟陈峰挑选了一家静吧。

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酒吧不大，都是卡座。来这里消费的人只是喜欢在暧昧的气氛中催生荷尔蒙，在特定的时间段让自己在对方眼中充满了光辉。周末不喜欢陈峰去他不熟悉的场所，因为他终归是瘦弱的，她担心他被欺负，要是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她一定会挡在他前边。陈峰要了一杯威士忌和一杯鸡尾酒，周末正在遐想，酒吧里冲进来一位强壮的光头男，众人注视着他，他亦扫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右边角落的一对时尚男女身上，女孩站起来想跑，光头男快速上前抓起她的衣领，像拎小鸡般拎起来转身出门。女孩大叫救命，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傻愣愣地看着，当然没有人救她，众人将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男人十分狼狈地逃离现场，接着恢复平静，新来的客人占据了刚才那两人的位置。

陈峰给周末解说威士忌的分类，周末听了一会起身去洗手间，路过吧台的时候眼睛余光瞥见挂在墙上的日历，赫然出现的数字令周末陡然心跳加速，她不用去计算这一天早已深深地刻在脑子里，巨大的恐惧令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她不能告诉陈峰，她要自己承担，这个点，她会遇到什么？她匆匆走进洗手间关上门，镜子中的自己已经因恐惧而涨红了脸，她看着自己，猛烈呼吸，她喃喃自语，没事，没事，不会真的发生的，她在这里，她就看着她，过了这个点一切都会好起来，她的泪水刷刷地掉，可是她却强迫自己去笑，没事的，周末，你看，什么都没有！可她却不得不承认，镜子中的自己一只胳膊已经化成了水，她又哭又笑，陈峰、陈峰……她的半截身子已经化成了水，她无助地痛苦地崩溃地大喊一声：陈峰！整个身子化作一柱水哗啦啦掉在地上，沿着下水道流走。

陈峰等了很久也不见周末回来，他去洗手间找，没有人，在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