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荡进车里，等那股由心至身传来的震荡稍微平息了一些，倪定从内后视镜中瞥了万年一眼。

万年微微低着头，半张小脸裹在围巾里，垂眸紧盯着他的手机桌面，眼睛很亮很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倪定忽然庆幸这是冬天。

从来最怕冷的万年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两人相拥时，即使紧紧相捱也仍留有一定空间。

方才那一瞬，她把头埋进他怀里轻轻蹭着时，他身体里的血液轰一下就开始倒涌，那反应他根本控制不了。

全神贯注一连行过数个路口，倪定才转头朝万年看了一眼：“自己的照片都要看这么久吗？”

万年小声咕哝：“某人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把我设置成手机桌面了……”

倪定嗯了声：“可以扯平一下，你也不经过他的允许这样干。”

“……”

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世上简直少有人能敌过倪定。

万年不太服气，但想起倪定好像只拿话噎她，对其余人从来惜字如金，不免又有一点荡漾，声音轻快：“我考虑考虑吧。”

两人来的地方接近南淮市市郊。

这地方风景很好，石板小路相粘连，融雪后，青砖檐瓦别有一番江南韵味，加之周围的饭馆也不错，都是地道的农家菜，就成了本地人常来过周末的一方去处。

第一次牵手还有些紧张，再后来就自然许多了。

万年发现，想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根本就用不着费心判断，身体会自然而然地给出回答。

她是真的很喜欢和倪定亲昵。

有好几次，拐进没人的小路，看见倪定大衣脖颈处空荡荡的，纵使知道他不冷，也忍不住踮起脚尖，摘下一圈圈围巾缠上去，微微昂着脸和他小声耳语：“围巾分你一半好不好？”

倪定就笑，伸手拨开她颊边碎发：“这样我要怎么走路？”

万年才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嘛。”

万年好像不知道，这么近的距离下，她的眼睫，她似酡颜般微红的脸，看在倪定眼里是一种折磨。

无数次倪定天人交战，恨不得就此倾身吻下去。

可万年笑起来的样子太天真，尽管潋滟眼波里盛着满溢的喜欢，那喜欢也明亮得可以摊开在所有人前，而不像他这样，一次一次激荡着暗涌的情动。

那就只好恶狠狠地揉她的脸，又摆出哥哥的阵势让她消停，牵着她的手勒令她好好走路。

石板路上有许多有意思的小摊：手作的大小木盒，一个套着一个，编成蜻蜓的竹编，是小时候见过的那种，甚至还有人在卖古董，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万年围过去，听见被围着的那个人神秘兮兮地说，这是他太爷爷打墓地里挖来的，吓得立刻就往倪定身后躲，心底却又捱不过好奇，推着倪定直往前。

“怎么人家说什么你都信？”

倪定觉得，女朋友可爱得有点超标了。

这一天过得算是充实，沿着青石板路边走边逛，两人遇见了不少新鲜玩意儿，晚间也吃了周边河水里新鲜钓上来的冷水鱼，肉质很鲜美。

回程时乌金已然西坠，天幕变得昏黄而渺远，时间像是慢了下来。

开车回南淮大学要花上两个小时，倪定车开得稳，坐上车，没十分钟万年就开始犯困，很快就耷拉着眉眼睡了过去。

她坐着睡的样子还和以前一样，脑袋时不时就会朝前点一下，像只摇摇欲坠的呆头企鹅。

有好几次，倪定以为万年快要惊醒，呼吸的动作都放轻了些，她却只梦呓般轻轻咕哝了一声，紧接着头就往后仰，靠了会儿又开始慢吞吞地往下掉。

行经十字路口遇见一个长红灯，倪定伸手，将万年的脑袋扶回椅背，又将副驾上的座椅调成了最大的后仰角度。

万年似乎靠得舒服了些，倪定眼神往前扫，红灯还有三十秒，手背上的青筋跳了跳。

而就在这时，万年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哥哥……”

她声音发颤，倪定心也跟着颤，骤然倾身，嘴唇碰上她柔软唇角，微微用力覆上去，一秒、两秒……像是要体会那一片温热。

临坐回去时，倪定食指微屈，伸手在万年耳垂上轻捏了一下，心想，你倒是能睡得着。

万年醒来时，车已经快开到南淮大学了，她揉了揉眼睛，一转头，看清车窗外熟悉街景，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时间。

两个小时就这么睡过去了，万年瞬间蔫了，心想，整整两个小时的车程，她原本是打算和倪定多说说话，让他不那么无聊的。

“你怎么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