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蒋盈略微倾身向前，端详起了倪定方才放下的黑袋子——这袋子质感极佳，占地也是真的大，第一眼看见时，蒋盈几乎以为里面塞了个古筝。

“什么叫专门请来的？”

“当然是字面意思。”

在蒋盈的提醒下，万年伸手拉开了袋子的拉链，与之同时，听见了身后妈妈的解释。

“没听说吗？今年咱们学校被好几所高校授予了优秀生源基地的荣誉牌子，人招生办都想来咱这儿办宣讲。”

“所以……南淮大学也在其中，然后你就联系了倪定？”

“当然得联系他，放着那么大一个活招牌，能用起来就得使劲用。”

解释完，蒋盈再次催促起了万年，让她动作快点儿，万年小声应了句：“知道了。”

话毕，垂下眸去，刺啦一声，把拉链彻底拉开后，看清了眼前一整套装备齐全的雪具。

…

倪定这一趟来的突然，离开时还要更加突然。

一来一去之间，他只在浔陵市呆了一个傍晚。

高考正式开始前需要设置考场，开考前一周，市里大大小小的考场都被警戒带封了起来，浔陵实验高中正式放了假。

到这个时候，各个班的班主任再没像以前一样拼了命的催着学生们去看书，相反，一个个都已变得如沐春风，着重关心起了考生们的心态。

万年的心态很平和，她想，就算考不上南淮大学，她也不会伤心了。

爸爸妈妈们常常和她说尽力就好，她已经尽了力，那就没有遗憾。

走出考场的那个下午天很蓝，谷灵阳牵着万年的手跑出了学校，她们跑到气喘吁吁才终于停下，像是想要奔向世界的尽头。

在四中门口见到肖正景时他人瘦了很多，顶着张黝黑的脸朝万年和谷灵阳不住地傻笑，边笑边大声吼了一句，终于他妈的考完了！

这个暑假万年和谷灵阳一起去旅了游，她们在青海湖骑自行车，看尽了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眼里满是明澈的象征着希望的金与黄，谷灵阳说她的理想人生就是要仗剑走天涯，万年说她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终于，她现在有时间能够去弄懂它。

查到高考分数的那天，肖正景给旅途中的两人打来了电话。

得知自己的分数能够摸到一本的尾巴，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居然在电话里哭得惊天动地。哭着哭着肖正景还提起了倪定，他说倪定三年前骗了他，高二分班时他曾特意去问过的，那一年四中根本就没人考上南淮大学，可是他感谢这个谎，那是他过去这么多年里听过的最美好的一个谎。

斑头雁和棕头鸥在头顶盘旋，塔尔寺的穹顶是大片大片的红与白，走在路上时万年想，这个世界上总有这样的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够让身边的许多人受感染，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倪定发来的消息万年还没有回，是在高考结束的那一秒，他守着点和万年说了声辛苦了。

——辛苦了。

万年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短短三个字就能够让人泪如雨下。

那一秒万年甚至开始怨恨倪定，心想一个人如果光是从指缝里露出一点儿真心就能够要人命，那么他一直一直在用心地对你好，你要怎么才能不兵败如山倒？谷灵阳于是第一次忍不住劝起了万年，说当作妹妹的好不也是一种好吗？在谷灵阳心里，这么多年，倪定护着万年和她一同长大，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希望万年好。

万年知道谷灵阳是对的，因此也才更加讨厌起了自己，她想她需要一场可以远离倪定的旅行，这样，她就能不那么面目可憎。

高考出分那天，距谷灵阳和万年的旅途结束只剩下了三天，她们默契地决定，这一路不去查分数，就只尽情享受路上的风景，其余的什么都不想。

但旅途总有结束的那天，回浔陵市的车上万年查了自己的分数，屏幕上是个三年前她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万年知道自己又可以看见南淮大学遮天蔽日的悬铃木了，在倪定已经毕业离开的这一年。

校长女儿的高考分数往往最没有隐私权，那一晚，万年手机上的消息一直响个不停。

第二天倪清筠也打来了电话，说选专业要是拿不定主意，随时都可以去问哥哥，听这话，万年心跳都快漏掉了一拍，捧着手机正不知道怎么回，倪清筠又长叹了一口气，说哥哥这些天伤心着呢，纵容了这么多年的小混蛋，说不理他就不理他了。

“……”

挂了电话倪清筠抬头看向倪定，不出意外对上了他“要不你还是解释解释？”的克制神情。

倪清筠：“不是你说让她选专业可以来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