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十六年。 夜,暴雨如注,上京骤冷,令人颤寒。 薛府门前雨如密帘,道上的雨声中夹杂的马蹄声越发清脆。一辆四角马车在转角处出现,车里面的倩影焦急道:“伯伯,还有多久到薛府。” “姑娘莫急,过了这个转角就到了。” 马车行至薛府前停下,赵伯扯了扯身前的蓑衣,勒住缰绳,下车搬来车凳。 薛府门前的女使早已等待多时,急忙上前撑起油纸伞,赵伯粗糙的手掌掀起帘子,轻声道:“姑娘,已经到了。” 马车里探出一只手,随即下来一个衣冠素净的女子,女使被她的容貌吸引,不自觉暗叹。这姑娘容貌秀丽,明眸皓齿。比起上京中的那些官家小姐也不逊色几分。 游禁月望着薛府的大门。 林嬷嬷早早便在府前候着,她是东家的乳母,又是府里的老人。东家不在,便是嬷嬷做主。 不知这位客人是何身份,竟劳烦嬷嬷亲自前来,女使心里小声嘀咕。 一行人进了薛府的大门,林嬷嬷便将人带到长乐阁。 林嬷嬷银发间挽着一支檀木簪子,尽管眼角的皱纹已经爬满了面庞,但她生了张慈善脸,看着便和蔼。 屏退下人们后,林嬷嬷转身道:“这长乐阁是姑娘先前住过的,游姑娘尽可放心住下,公子都已安排妥当,原先的民巷人多眼杂,实在不是安生之地。往后这长乐阁便是姑娘说了算。” 话毕,林嬷嬷朝外唤了一声。 “碧云。” 一个女使推门而进,朝着两人行礼。 “从今起,你便跟着小姐,好好伺候小姐。” 名唤碧云的丫头乖乖道了声“是”。 嬷嬷走后,碧云偷偷瞄了一眼游姑娘,据说是公子恩师的孙女,现如今是薛府的贵客。 立在一旁的游禁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婢女,认出了她就是给自己撑伞的那位女使。声音略显疲惫,哑声道:“别跪着了,起来吧。” 一切轻车熟路,好似久离归来。 碧云起身,竟觉得小姐的脾气似乎很温和。 是个好相处的主儿。 ………… 庸居内,一缕烛火正明。 木案前,一只苍白的手正握着一卷诗文。 林嬷嬷进来时,薛照夜正翻了一夜。余光中人影渐近,他抬起头,对上林嬷嬷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 “公子,游姑娘已经安排好了,依旧安排在长乐阁。我着人提前打扫一番,又派了碧云过去伺候。” 孤灯前,薛照夜抬起头,墨发便垂至胸前。一张面如美玉的脸在烛火中浮现。微弱的烛光摇曳,使他的面容忽明忽暗,玄色的外衣衬得他的肤色越发苍白,整个人被笼罩上一层病态。 “劳烦嬷嬷为禁月的事操心了。”他唇若点朱,微声开口。 犹如病入膏肓般。 林嬷嬷听着他无力的声音,哀叹道:“这都已经一月有余,公子你这病断断续续,总是不散。眼下又是抓着这些文书不放,这病几时能好?” 薛照夜看着嬷嬷焦急的样子,自觉放下手里的文书,“嬷嬷说的是,病去本就如抽丝。夜已深了,嬷嬷劳累一天,也该休息了。” 林嬷嬷见他反倒说起了自己,也明白公子是不想自己操心,便不好再说。薛照夜是她看着长大的,他的秉性自己再清楚不过。 只是公子和那游姑娘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嬷嬷不好再说些什么,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薛照夜拿出火折子,将烛台上的灯点燃,火苗迅速蹿起,庸居的灯火更加明亮,映照出一个孤影。 亮光里,薛照夜的面容也越发清晰,他生得一张俊秀的脸,可谓凤眼半弯藏琥珀,但眉眼间却又常年透着一股清冷。 真是一副郎艳独绝的皮囊。 薛照夜端起灯盏,推开房门,淅淅沥沥的雨落入清池中。檐前冷雨斜飞,院里玉兰花落,余光里似乎有一点亮色,他转头看向长乐阁的方向。 长乐阁二楼晕起一抹亮色。 雨势渐大,已经飞至檐内,薛照夜忽觉有些冷,便退回了屋内,连带那一抹亮光消失。 雨声骤大,竹木摇曳。雨点波潭,乱荷倾水。 次日新雨后。 游禁月用膳时,碧云已经开始收拾她的床榻被褥。 昨夜,嬷嬷离去后,游禁月竟先开口询问碧云可否端些吃食来。 碧云大惊,后还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