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岚一边想事，一边往回走。

踏进院门，她楞了一下。

任珊灵还在院里坐着，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听见响动，抬起头来，直直望向章岚。

章岚还在踌躇应该维持点头之交还是该寒暄几句再各自进屋，任珊灵已经站了起来，“章小姐，”

她看起来执意要聊一聊，章岚在心里叹了口气。

两人在院中亭子里的石凳坐下。

任珊灵叫住她，等章岚坐下了，却又半晌不说话。章岚就知道她们这样关系聊天实在是件尴尬的事情，正欲找个借口回东厢。

任珊灵开口了，“我知道你很久了，一直很想和你聊一聊，之前在朱府遇见你，场合不太适合。。。。。。”

章岚忍不住说，“现下的情形其实也不太适合。。。。。。”她不了解任珊灵，不确定她是否清楚目前处境。

任珊灵蓦地抬头看她，看到章岚的目光，脸涨红了一下。

一瞬间，章岚和任珊灵都了然对方其实都了解状况。

任珊灵却又马上平静了下来，带着一点无可奈何说，“眼下我们也无处可去不是吗？”

章岚侧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或许任珊灵比她以为的要聪明有趣。

“好，那就聊聊吧，”章岚接受她的提议。

“相公。。。渚东他待人温和有礼，对我也很好，天冷时会提醒我添衣，下台阶时会伸手扶我，”任珊灵说到这里，停下来，认真地看了一下章岚的脸，想看清楚她脸上的神色，想知道她是否有嫉妒或恼怒之类的情绪。

章岚一脸平静。

任珊灵像是自嘲地笑，笑着笑着却慢慢带着有一股自怜的意味，“成亲前我就知道你，我知道渚东的心上人是你，有一次，我和表妹出去，看见你们从书店里出来，他看着你说话，扶你上马车，还帮你整理被车缝夹住的裙角，表妹说她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人。谁知后来母亲对我说，家里要把我嫁给苏家，嫁给苏渚东苏公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变故，但家里让我嫁我就嫁了，心里还偷偷欢喜着。。。。。”

“他自然也是温柔的，哪里都是一个丈夫该有的样子，有一次回娘家，他来接我，我甚至听到母亲满意地跟父亲嘀咕：原本以为只是联姻，没想到这个女婿对女儿这般好，真是合该的好姻缘。。。。。。”

“呵，”任珊灵低头短促地笑了一声，“母亲她只看到他扶我上马车，可她没发现我的裙角被车角绊住，她的女婿也没发现。回家后我自己把破了的一角补好了。。。。。”

“他好像没什么其他爱好，当差下值就回家，母亲，呃，我婆婆，有一次还当着我的面教育小姑，你要学学你嫂子，做妻子就要这样拢住丈夫的心。可是他回家只爱呆在书房，他有一本《博物志》，常常看，翻得书角都翘起来了。我有一次趁他不在家偷偷进书房翻了翻，书没什么特别，既没有什么人的笔迹也没夹什么人送的书签纸条，”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那本书是你送给他的吧？”任珊灵抬头直直望向章岚的眼睛，用灼灼的目光向她求证，

章岚想起苏渚东曾送给她一本《博物志》，还说是方圆斋的最后一本。原来他是买了两本。自苏渚东成亲后，她就把书收了起来，很久没看过了。

她迎着任珊灵的目光摇了摇头，“我没送过任何东西给他，”

任珊灵闻言愣了一下，脸上有迷惑，又听得章岚说，

“但是他送过我一本《博物志》，”

任珊灵的脸色本来已经浮现一点点希祈，一下子又灰败了下去，

“我就知道，就知道，他一直就没放下你。。。。。。”

她心里明白的，在书店门口那一幕，苏渚东眼里温柔的光是如此满得都要溢出来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熄灭了？他是把光藏起来了，藏在了自己深深的心底。她想，他藏的是自己的光，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心里的光也消失了呢？要是他肯把那些光不那么小气地漏一点点给她，她就能如皓阳当空般满足。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她总怀着一丝丝卑微的不肯死心等他转头。可是她不是石匠雕出来的望夫像，她是人，女人等久了总不见回应就容易委屈，往日苏渚东在她身边，她还能维持平静。今日见了章岚，她的委屈就盖不住了。凭什么呢？她已经和别人定了亲，还这样占着自己丈夫的心。

章岚看着任珊灵，晓得她对苏渚东满腔情意。当初得知苏渚东与她人成亲，她心中也曾受伤、怨恨，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胜过了她。可是后来与聂钧定了亲，更与他日日处出情意，如今自己心头只有对聂钧的挂念，苏渚东于她而言已成过往。

不曾想苏渚东还没把她当作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