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章家女眷到严华寺烧香礼佛。 严华寺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寺,有高僧坐镇,京城达官贵人多如过江之鲫,逢年过节捐的香油钱不计其数,因此严华寺规模宏大,常年香火鼎盛,湖州的九觉寺比之就是小巫见大巫,或者说根本不可比。 大雄宝殿里供的是一座巨大的佛陀坐像,慈眉善目,望之可亲,让人有人心洞悉的感觉。 章家女眷一一拜过,又各自求签。 轮到章岚,先给自家求了个合家平安符,又给苏渚东的外祖母求了一张诸事安康符,再三拜,正想起来,马氏说了:“既然来了,横竖好事近在眼前,阿岚不如求个签,得个上上签锦上添花,” 温氏也觉得大嫂说得对。 章老太太就说:“既然你伯母这么说了,岚丫头,你就求个签吧,” 章桐早拿过签筒塞到章岚手里,章岚只得拿起签筒摇三摇,擎出一支签来。 章老太太拿过来一看,心里打个“咯噔”,不置可否。 马氏一看她那个脸色,忙凑过来看签文内容。 莫道事无讹,其中进退多,桂轮圆又缺,光彩更揩磨。 这是好事多磨的中签。 签求的是章岚的姻缘,眼看提亲在即,好事多磨,岂不平地起波澜?再联想起最近彭老夫人的突然病倒,大家都觉得不是个好兆头。 不过这话断不能和老人家明讲,只能往好里说。 马氏堆起笑容,“哟,好事多磨的中上签,看来是月老有心考验,磨完终归是大大的好事,更显真心呢,” 温氏也附和,“正是这个理呢,老太太放宽心,等彭老夫人病愈,好事自然开张,咱们今天给佛祖多多地捐上香油钱,佛祖一定保佑咱家诸事和顺,” 一番劝解,章老太太也想开了,到底是中中签,不好也有限,终究结果是好便好,人生在世,凡事难有万事顺意,个中波澜,只当磨砺。 众人移步到厢房歇息喝茶。 这严华寺有块前朝留下的碑很是有名,陪着长辈喝过一盏茶,章桐就拉着章岚去看碑。 章岚想起还在湖州时同朱琳游九觉寺。如今她们二人虽一南一北,不过常有书信往来,上月来信,朱琳抱怨说,自从朱理山升迁到了杭州府,许多下属的官太太小姐都来奉承她,争相对外宣称是她的闺中密友,还以好友名义送她许多东西,再三推脱都拒绝不了,烦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真想直接坐个船进京找章岚算了。章岚每每读朱琳的来信,都能想象得到她被那些官家太太小姐烦扰到招架不住的囧样。 后院菩提叶沙沙,禅意十足。西北角有一个大水池,池里有一只巨大的石龟,那块有名的碑就站在龟背上。水流淙淙,从石龟高高扬起的头流下去,再从龟背对着的池子豁口流出去,龟身上长了许多青苔,不知在这池子里蛰伏了多少年。 章岚正静静地看碑文,章桐忽然叹了一口气,“姐姐,你说做人有什么意思呢?” 章岚转头看向章桐,这丫头向来假小子似的,不想今日竟唉声叹气起来了,“做人怎么个没意思呢?” 章桐一指池子里的龟,“你看,这么多铜钱,不都是人扔的么?心中有所求,求而不得,日日烦恼,来这里求菩萨,还求龟,可见人还不如一只乌龟。就拿姐姐你来说,到了年纪就要嫁人,祖母、娘亲、婶婶天天寻摸哪家的公子,家境如何,公子年纪几何,是否上进能封妻荫子,家里有几口人,有无难缠的婆姑妯娌等等等等都要打听清楚,好了,终于看定一家与咱家门当户对,公子年纪相仿,尚未定亲,家中人口简单的人家,成亲嫁人后既得服侍公婆,辅佐相公,养儿育女,一刻不得闲,这还是好的,万一进门一年二年还没生孩子,或者生了一串女儿没有儿子,就得张罗着给丈夫红袖添香,还没完,生出一串庶子庶女来还得操心教养嫁人的,简直没个头,想想真是没意思透了,” 章岚“噗呲”一声笑出来,“要嫁人的是我,你倒先愁上了,”章家人口简单,马氏和温氏相处和睦,并没有那些妯娌眼红,庶子庶女争产之类的狗血家庭剧上演,不知道章桐从哪里听到的这些,说了这一大篇。 笑归笑,还是得劝解,不能让这丫头钻牛角尖,章岚正色道,“你这样想是偏激了。你说人不如龟,可是你看这龟在这里驮碑不知道驮了多少年,动也不能动,也没人问过它愿不愿意,就算它是神龟能满足世人的诉求,自己都解救不了,没准它反羡慕我们做人呢,况且这做人的诸多好处你忘了说呢,我们可以春天踏青,夏日赏荷,秋天看红叶,冬天对雪烤肉,做人岂不比做龟有意思得多?再说嫁人,你倒不必把嫁人看得是吃人的老虎,未议亲就先杞人忧天上了。若以后你的夫君是个翩翩君子,你待他好,他待你也不赖,与丈夫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