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到了。” 车夫的声音将出神的鹤灵渊唤醒,他抬手用指尖捏了捏眉心,又怅然若失地叹息一声。 想起前世姜浓之死让他的心口变得更加难受,如湿腻泥土般厚重又腥臭的记忆包裹住了他的神经,使得他在那一瞬间就重新回到了前世,再次亲眼目睹了姜浓七窍流血瘫倒在桌边的场景。 他坐在马车中一动不动,冷峻的表情让连昀都不敢开口催促,只能等待鹤灵渊自己从这种低郁的气压中脱离出来。 马车外商贩的吆喝声混着行人路过时的说话声,都撞进了鹤灵渊的回忆里。 他还记得那天很热,与姜浓又是数天未见,事务多到让他根本喘不了一口空闲的气,不仅要与卫呈言周旋,还要暗地里安排自己的谋划。 等到处理完最后一封密信后,已然明月高悬,空气中都涌动着沉闷的暑热。 他心底有片刻放松,突然就很想去看看姜浓。 想告诉她,自己已经筹划好了,再等几日,除去卫敛和卫呈言后,就能光明正大的与她做回恩爱夫妻…… 更想和她诉说,自己这两年所压抑下去的所有情绪…… 还想向她解释,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误会,他没有做,更不屑去做…… 一路行至院子里,鹤灵渊的心脏砰砰跳动着,他叩响房门,却无人来应。 “……姜三娘。” 他的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仿佛在害怕姜浓因为他的到来而心生抗拒不愿意见他。 等待很短,又好像很长…… 鹤灵渊立在门口,踌躇不前,最后只余一声清浅的叹息,他转身欲离开。 可在那一瞬间,他的大脑却发出强烈的指示,让他推门进去…… 他推门了…… 然后,心中所有隐秘的雀跃和欢喜都在看到屋内的场景时,瞬间如洪水般退的一干二净不剩分毫。 他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僵硬地站在门口,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腿脚迈进去,脸上的血色跟着消散,到最后,只徒留苍白和惊愕。 “姜浓——” …… 时至现在,这声嘶哑又不可置信的大叫都常常出现在鹤灵渊的梦境中,将他从浅眠里刺醒后,只能睁着眼睛数着时辰等天亮的到来。 明明他已经尽全力去保护姜浓了,他疏远她,任由误会和仇恨滋生在俩人中间,使得世人皆知他们已经成了一对怨偶,但还是没能阻止他们伸向她的魔爪。 所以从始至终,该死的都应该是他。 鹤灵渊崩溃地不断回想着死去的姜浓,好像被困在循环的噩梦中,永远得不到出口的眷顾。 明明可以救下她的,可他却固执地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折磨着已经脆弱不堪的她。 他应该早早放她离开,这是鹤灵渊无数次后悔的事情,是他太过自私,是他太想姜浓陪着自己了。 哪怕是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他都不愿意放手,这就是他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两人之间的情分被消磨殆尽,都无法阻止鹤灵渊自作聪明的主张。 鹤灵渊蓦地抬手捂住了眼睛,连昀还坐在马车中,但他已经失态到完全没办法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公子?”连昀屏息静气,喏喏地不敢多问。 “无事,走吧。” 鹤灵渊放下手时,面上神色早已恢复正常。 俩人下马车后,站在街边没了后续动作。 连昀在感知到鹤灵渊现在心绪不佳后,越发不敢像往日那般多话询问。 鹤灵渊应该是在等谁,他一直都在盯着街对面的巷子口。 不知道看了多久,连昀腿都站麻了,鹤灵渊才终于身形一动,迈步往对面走去。 城南靠近贫民区,住在这边的要么是贩夫走卒,要么就是些无业游民,且乞丐聚集众多,走两步就能见到瘫坐在墙角跟下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的乞丐。 他们面前摆着一个破碗,有些旁边的墙上还伫立着一根棍子,也不知道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华服锦衣的鹤灵渊一走过,这些乞丐瞬间就缩着脚往路边避了避,他们可没有胆子上前来乞讨,唯恐自己肮脏的身体污了贵人的眼睛,待到鹤灵渊身影远去,三两个乞丐才慢吞吞聚拢在一堆窃窃私语。 连昀捂着鼻子跟在鹤灵渊身后,他哪怕是再小心,地上浑浊的不知名液体还是溅到了鞋面上,晕开一团深色印迹,瞧着有些恶心。 鹤灵渊却恍若未见,步履平稳地有目的性地往前走着。
长青(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