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时行打算返回雍宁关,便迅速收拾好了一干证物,不多时颜幻折返,却是告知遍寻不到孙九娘,说是跟颜方打了个招呼,叫着相熟的猎户往山里打猎玩儿去了。 盛时行想了想,笑着摇摇头:“其实我也一直想,九娘她那个天高海阔的性子,成日跟着咱们钻洞验尸的也是苦了她了,之前在楔子山上她吓得不轻,休息几天也好,咱们托伯安兄给她带封信,再给家里客栈压些房费,让她在定县等咱们好了。”说着就拿出袖袋递给颜幻。 颜幻却是一脸不高兴:“你都说了是‘家里’的客栈,给九娘住还压什么房钱……我跟哥哥说一声就行了。” 盛时行却是笑着拉住她的手:“非真,我知道伯安兄豪爽好客,不在乎这点钱,然而他是商,是民,我是官,他可以不计较,我不能不给。” 颜幻被她说得愣了愣,突然又露出很暖的笑意:“我啊……总觉得跟着你是日日都有进益,将来你要是入了阁做宰相,我就是宰相心腹~可有的可吹了。” 盛时行笑着摇摇头:“这个傻丫头。”又拿出一张纸:“对了,这是昨日我给嫂夫人号脉之后权衡写的方子,本打算今天去抓药的,你拿回去带给伯安兄,让他去吧,三五日喝一副就行,嫂夫人身体强健,调理好了很快会再有子嗣的不必心焦。” 颜幻赶快谢过拿了,眼眶发红看着盛时行,盛时行抬头摸摸她发髻:“咱俩之间就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啦,眼窝子浅得不行。” 说得颜幻呲牙一乐,转身小跑着去办事了。 盛时行打点好了两人的东西,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颜幻回来了,心说这丫头啥时候这么守规矩了,便笑着起身开了门,没想到门口是满头大汗的梁荣。 盛时行看他像是着急赶来的,还以为县里出了什么事情,赶快让进屋还没开口动问,梁荣先急道:“不是说明日一早走吗,怎么这就急着离开了?” 他虽然是个班头,但毕竟饱读诗书,素日谨慎守礼,还很少这样没头没脑的说话,让盛时行有点意外,梁荣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失礼,赶快退后半步行礼道:“御史,在下失礼了,实是前日一别尚未及叙谈,你们这又着急要走……”他有点尴尬地抬手擦了擦汗:“我想着,最起码得来跟你们见一面,就叫兄弟们先盯着,快马回来了。” 盛时行这才明白他是赶着来道别的,心中一暖:“有劳梁大哥了,待此案告破,我们还会回来的,到时候咱们再把酒言欢。” 梁荣闻言一喜:“怎么,案子快破了?前日我看颜录事回来验尸,可是那张九的尸身有什么线索?” 盛时行想了想那蛊虫的事情太过可怖,怕他听了担心,便添添减减言道:“那倒不是,只是吴天在狱中暴病而亡,线索断了,我们才回来看看张九这边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梁荣闻言一愣:“吴天暴毙……” 盛时行看他目光犹疑,就明白这个聪明的班头定是生了与自己当时一样的疑惑,遂一笑道:“是有点蹊跷,但非真已经仔细查验过,就是暴病而亡,或许正应了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梁荣点点头:“可如今线索都断了……” 盛时行却是一笑:“无妨,重新找就是,这群恶徒荼毒了这么多幼童,天道昭昭,不会让他们得以逃脱。” 梁荣亦是笑叹:“莫说天道,我都想把他们找出来一拳打死。” 盛时行笑看着他:“嗐,那等宵小都未必能抵梁大哥一拳,半拳就打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梁荣难得豪爽一笑,倒是有些许契合他一县班头的身份。 盛时行目光一转,却看到颜幻站在门口,含笑看着房中的梁荣,顿时心念微动: “他们还挺般配的。”盛时行这么偷偷想着。 与梁荣道别,盛时行二人一路进了雍阳城,恰赶上开边市的日子,沿途看到许多蜷发碧眼的波斯商人,人高马大,形貌剽悍的远国商人操着拗口的汉话,与雍阳城的商户们讨价还价。 见此情景,盛时行难免思量:如今看来边市对于边境百姓而言,乃是一宗重要的维生之计,甚至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即使两国关系如此紧张的当下,百姓们还是盼望着边市,不同国度,不同语言,不同形貌的人们,为了生活,为了逐利,还是会客客气气的,这样和气久了,大家是不是就能真的和气起来了,当人们都意识到边市贸易比战争更能解决自己的困境时,战争是不是就能消弭,至少能够缓和…… 她忽然非常具象地明白了朝廷为何要在防备远国进犯的同时,还要冒险开边市,并且给边民各种减免赋税的恩典,让他们来开拓边镇诸城,这不仅仅是羁縻之道,更是通往和平的一条路径,即使再窄,如果坚决地走下去,也会越走越宽……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