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十九年,初春。 北屿突然发兵二十万,来势汹汹,神不知鬼不觉的翻越棋盘山,抢渡匣子河,兵分三路,攻入南玥的北部边境。战事一触即发,整个北境岌岌可危。 起初朝廷不以为意,直到几个月后虎狼关告急才开始重视,赶忙调兵遣将前去驰援。虎狼关素有南玥北大门之称,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屿军多次在此处用兵,一直未讨到过便宜。 近些年,两国并无战事,南玥对边关守军疏于重视,这才让野心勃勃的屿军趁机钻了空子,一连夺取边境数座城池,大军直逼虎狼关。 朝廷增兵三万支援虎狼关,历经数天的血战,三万精兵全军覆没,主将誓死不降,自刎于匣子河边,虎狼关城破。 屿军势如破竹,一路长驱直入,如出入无人之境。一时间,北边境全面沦陷。 泗水城,半城烟沙,兵临池下。百年古城,沦为一片废墟。 三天前,屿军趁夜突袭,城内守军防不胜防,双方激战一天一夜,喊杀声,号角声,响成了一锅粥,从拂晓打到黄昏,又从黄昏打到天明。最后玥军大败,且损失惨重。 狂风卷着暴雪,在断壁残垣的城头上嘶吼着,咆哮着,像是要吞没整个苟延残喘的城池。 伤残的士兵都挤在一个破落的帐篷里,呼啸的北风刮得薄薄的油纸‘哗哗’作响,顶上的层层积雪压得帐篷不堪重负,随时都会塌下来,大伙只得窝在一处抱团取暖。 账内的士兵没有几个是全须全尾的,战场上的断肢残骸都是他们没带回来的缺憾。军中粮草供应不足,药物更是紧缺,有限的物资都得紧着等级较高的将士们。轮到他们这些下等士兵时,医工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只能用破旧的衬衣扯成条简单地包扎一下伤口。 在昨晚,风雪交加的夜里,两个伤势严重的士兵活生生地疼死了。他们□□了半宿,声音断断续续的,越来越微弱,最后就没了气息。早上起来时大伙才发现,尸体已然冻成硬邦邦的冰坨了。 许是对死亡已经麻木了,阿南面无表情地将两具尸体拖了出去,寻了一块空地安置了。 账内的士兵似乎也见怪不怪了,谁都没有那个气力说三道四,对死亡的恐惧疼痛的忍耐已经耗尽了他们有限的精力。 阿南将秦忠挪到死去士兵躺过的草席上,脱去他的盔甲擦洗伤口,只见肩胛处那一道刀口深可见骨,皮肉模糊一片,流出的血水凝固成冰碴敷在上面厚厚的一层。伤口流脓发炎,加之天寒地冻衣不保暖,秦忠从昨天夜里就开始发烧,一直到中午越发严重,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阿南从外面捡回来一个破陶罐盛了一大把雪架在火堆上烧热水。水烧开了之后喂了秦忠两碗热水,他勉强恢复了一些,人也清醒了,只是还很疲乏无力。 阿南担忧道:“秦大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忠连摇头的气力都没有了,只闭了闭眼,气若游丝道:“好多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阿南怎么可能不担心?再这样下去秦忠即使保住了性命,以后怕也是废人一个了。对于一个自小习武立志金戈铁马建功立业的人来说,不能舞枪弄剑征战沙场,那简直比死还叫他难以忍受。 “秦大哥,你忍着点,我去医馆寻些药来。”阿南说着起身便要走。 一旁的老兵出声叫住了他,“小哥,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去了多半也是被撵出来,又何必白费气力白跑这一趟呢。” 阿南闻言止住了脚步,不解地道:“为什么?征兵时少吏说过‘饥时有粮,冷时有衣,病时有医’。我晓得军中医工有限,只取些药就好。” 老兵摇头苦笑道:“傻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刚抬出去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咱们的伍长?你想连他都用不上药自己硬挨着,更何况你兄弟这种没军衔的下等兵了。” 阿南虽出身于武将世家,自小出入兵营,也知军旅生涯艰苦,但从未身临其境过,哪里知道军中的士兵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下等士兵的日子苦不堪言,吃的是粗粮馍馍和稀粥,馍馍又硬又粗,有时卡在嗓子眼处上不来下不去,非得狠灌两口凉水才能压下去。粟米熬的粥稀得跟米汤似的,而且总带着一股馊味。住的军帐又窄又破,二十几号人挤在一起,睡觉时一个挨一个,连翻身都费劲。遇上战事冲锋陷阵,活着便是捡回一条命,死了就是黄沙黑土一埋,伤了残了有余下的药尚且治一治,若没有就听天由命了。 “可是昨天营门口贴的告示说朝廷调拨的粮草和药物这两天就到,说不定已经到了,我去碰碰运气也好。” 老兵双手拄着草席拖着两条残腿慢慢地坐起,单这一简单的动作已经耗尽他全身的力气,他喘着粗气虚弱地问道:“新兵蛋子吧?” 阿南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