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是带着父母的期待降生的,彼时正是恩爱非常,恨不能日夜相守,因此给我取了小字唤作小衿,化自诗经子衿。无意生时父母却已离心,形同陌路,母后心灰意冷,甚至对亲子的感情也无甚了了,替他取了小字无意。宫中人最是拜高踩低,无意虽是嫡子,吃穿用度未有怠慢,却也自小便懂得人心冷暖,为此我十分心疼无意,他自出生便是看着冷眼长大的,我比无意多享了近十年无忧无虑的光阴。 我眼睁睁看着父母恩爱,争执,吵闹,冷战,到最终离心,明明是旁观一场爱恨,却因身在其中早早感同身受,母后因这段感情心痛如绞,时常哭泣,有的时候抱着我哭,有的时候又憎恶我那双与父皇相似的凤眼。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可她忘记了,最初的最初,这首诗也并非用来形容爱侣。 到了我十一岁那年,贵妃曾氏第三次有了身孕,父皇要废后,改立曾贵妃,幸得外祖家和朝中重臣上书,最终因中宫有子,未有失德,八个字未果,然而母后的心却彻底冷了,她自请离宫,去往皇觉寺修行,留下幼女稚子在深宫里。 她走的时候我去送她,母女相对无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还是母后先开口。 “照顾好自己。” “会的,我也会照顾好无意。” 母后听了我的话神色淡淡的:“他到底是太子,在皇帝有了喜欢的儿子前,会有人伺候好他的,若到了他没有价值要被废弃的那一日,你也护不住他。”我不由抬了头去看她,她着了一身月白色衣衫,风将她的腰肢勾勒出曼妙形状,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但她与父皇之间纠缠多年的爱恨却在脸上有迹可循,她已经多年未曾有过一夜好眠,眼下的青色和苍白的面容让她冷漠的面容透出一丝阴郁的气息。她虽未上妆,可依旧是美丽的,只这一张芙蓉面无悲无喜,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 “他是我弟弟,”我咬住下唇,尽了全力不让自己露出哭腔,再一次强调,“他是我弟弟,我,我一定会照顾好他。” 母后自然听出了我言语中的不满和倔强,她终于不再看虚空中的微尘,看向我,我想我当时的眼神一定有强烈的恨意,她似笑非笑道:“真到了那一日,你以为你父皇会容许一个威胁曾氏儿子正统的人存在吗,你以为,你能如何护住他?” 我到底是没忍住,是,她说的对,如果曾氏有了儿子,无意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子除了让位,还要付出性命,不然是不能解决的。可他是我的弟弟,他还那样小,睡着时就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懂,没有父母,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我决意要用我的一切去保护他。 “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弟弟,我定会护住他。” 母后深深地看向我,眸中有我当时读不懂的许多情绪,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这是我和母后最后一次见面,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走远,风把她的大袖吹起,是极美极美的,宛如翩然远去的神仙妃子,可到底是远去了。 原来已经是秋天了,一片萧瑟中我送走了我的母后,从此这世上只有我和无意相依为命。 母后对无意就连爱恨交织的情绪都没有,她单纯的厌恶这个孩子,哪怕这是她的亲生孩子。无意自出生便住在勤思殿里,父皇的孩子不少,无意行十五,有些生母过世又不得父皇欢心的便都住在勤思殿里,他除了国家大事,关心的只有他心头所爱,曾经是母后,现在是曾贵妃,对于那些不得他爱的,他是懒得费心替他们安排的,或许在那些孩子的生母过世的时候也曾一时伤悲,想到要替那些尚不知事的孩子寻个养母,但不过转日大约就忘记了,到也许不是忘记了,惫懒替他们安排罢了。 我站在勤思殿宫门外想道,母后啊母后,这些难道你当初没有看到吗?对曾经宠爱过的女人,她们生下的孩子们这样薄情寡义的人,你怎么能奢求得到他的一颗真心?他哪里有过真心,他所谓的真心,不知道是骗别人还是骗自己。 我进了偏殿去看无意,他正由乳母容娘陪着在玩九节环,看见我来他露出好奇的神色,停了下来。 容娘给我行礼:“公主是刚送皇后回来?” 她似乎因为母后的离宫有些惴惴不安,声音和动作都有些紧张。 我努力回想上位者安抚人心的姿态,端出大人的样子温声安抚她:“你不必管其他的,只要照顾好无意便好。”她应了,我看向床榻上的无意,大约是我近日课业忙,已有五六日没有来看他,他有些拘谨,不似往日一样亲热,并没有向我扑过来。 “无意似乎胖了些。” “是,殿下,殿下近日胃口不错,用饭时进的十分香。”容娘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许是仍旧为了母后离宫的事情担忧,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也不再劝解她,母后的梧桐殿,我的昭阳殿,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