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方才某本说为姑娘开解一二,聊解忧思。眼下倒是成了姑娘照顾在下了,实在惭愧。”岑商眨了眨眼,嗤笑一声奉承着。 依岚听得出时机合适,便自然而然地转了话题,“我确有疑惑愁思等岑兄开解,你我二人查案,知会的人极少,那暗中相助的,我实在想不清来路。事到如今,线索尽数断了,不知岑兄可能相告,缘何要查那镖局,下一步又该剑指何处?” “……线索尽断,非也。在下未曾告诉姑娘,乃是自己本也拿不准。可那日你交手的蒙面黑衣人,让我心下骇然。姑娘可还记得他那奇怪少见的兵器?”岑商放下了酒盏,眸色中透着怅然。 “自是记得,与岑兄所查之案有何关联不成?”依岚随意的夹了一片小青菜放在碟中,却并不急着吃。 “泠芒剑出江湖不足半年,怀庆大师阖家上下便死于非命。我父曾师承于他,彼时去过府衙查探,一家人的致命伤,除了利刃过颈,便是三个细小却幽深的孔洞。那夜的人所持的手戟,三叉尖头排布顺序与尸首一致不说,弯月刃和他出手的速度对应下来,利落的弧型伤口割喉,深度和尺寸都该是对的上的。” 岑商徐徐道来,把原委给依岚解释的清清楚楚。 依岚索性放下了食箸,指尖轻叩着桌沿,敛眸沉思: “你的意思,那黑衣人便是怀家灭门的凶嫌。可他为水匪效命,水匪自称是龙爷的下属。你曾说龙爷或是龙湫帮的老大,若如此,难不成是龙湫帮与怀家有仇?可一个在吴州海边,一个在淞州青山,这仇怨结的,隔了山高水远数百里路。” “这便是我费解之处,撞见黑衣人实属意外。我查游方镖局,本是因为,当年押送泠芒剑入京都,便是拜托了这一镖局。可那时,接应的官员被杀,宝剑遗失至今不知所踪,唯独镖局中人尚有活命的,逃了回来。船工被害,说明镖局与龙湫帮早有牵扯,如此一来,事情有了眉目,却也愈发复杂了。” 岑商的手游走在光滑的瓷盏上,静静思量的时候,说话的视线便直勾勾盯着一处。 “不对,怀家非但是锻钢世家,更是剑道名门。怀庆门人众多,武功不差,那黑衣人断无能耐一人迎战数十人。”依岚认真听着,不由得蹙了眉头。 “在理……”岑商附和,沉吟须臾又道,“除非是……” “数名黑衣人!”二人异口同声,依岚失笑,岑商亦笑,继续道:“一样的武器,一样的本事,若真如此,当真邪门。该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帮派呢?” 依岚疑惑出言,“这个龙湫帮,你了解多少?瞧着那些水匪,五大三粗不假,却也没什么能耐。” “或许得查查。我知道的,不过是这群人欺行霸市的一些无赖勾当。但那日芦苇荡里,分明听见他们有谈到老大的交易,或许背地里有些不和律法的营生。他们麾下水匪的老巢位置甚好,估计整个帮派的驻地该更加隐蔽。”岑商眉心拧成了小山,面容甚是严肃。 依岚心下赞同,也没再多言,提点到位即可。反倒是岑商,忍不住问道:“姑娘懂得甚多,谈吐不凡,该是有高人护佑。那晚的援手,当真毫无可能是姑娘的人?” “岑兄啊,喝了一壶酒,还这般怀疑我。我年少被人救下,有师门庇护教导,方得今日。但尊长尽皆醉心山水,隐世高人般,不容许我如此的,我私逃出来,哪儿来的人援我?况且那日的羽箭精巧,寻常江湖人若非财大气粗,怕是用不起。”依岚自顾自灌着酒,眼底透着无奈。 她隐隐明白,岑商与此事毫不相干,依着眼前人的审慎多疑,他不会乱语。那这问题的症结,依岚已经揣测到了些许…… 岑商讪笑,“是在下唐突,实在不该。姑娘见谅,在下自罚三杯。”说罢他当真爽快的连饮三盏酒水。 酒品尚可。依岚见状便道:“今夜月华皎皎,说好互相开解,怪我又提这沉痛的陈年旧事。岑兄此杯过后,我们只闲谈风月人情,不提仇怨公事,可好?” “乐意之至。”岑商举杯,二人浅碰。此后当真把酒言欢,岑商主动的说着府衙弟兄们的趣事,勾的依岚想起了幼时和兄长们胡闹的过往。师门中事不可说,家中的美好回忆,因着斯人已逝,倒也无所忌惮。 她说了觉得畅快,在酒气的怂恿下便话密了些。岑商听得出依岚的留恋,也被她描述的少年真挚的手足情动容。他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总是疏离,岑商没有体会过依岚口中那种,一家和睦的温馨情愫。 不多时,二人各自惆怅,聊的愈发走心,都添了两行清泪。而桂花酒,不知不觉尽皆入喉。 两坛酒水见了底,依岚难得的迷醉混沌。岑商瞧着人醉得失了神智,歪在桌案上如一滩烂泥起不得身子,脸颊一片绯红,甚是惹人怜。夜色深沉,这人自己断然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