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了许多日,也闷了,让人进来伺候梳洗吧。”她说道。便有女官领着几个梳头的宫女进来,先绞了帕子擦脸。 林容闲坐着问道:“七七这几日如何?” 七七就是桂公公的侄女,今年八岁,进宫有一年了。 林容能平安活着回来,那天夜里跟着的宫人都重重赏赐了。除了桂公公,那个受了伤的小宫女赐了大笔的财物,按着她的意愿送她出宫,让她和其家人到林府的庄子上荣养。其余在林容身侧护卫的每人赏五十金,远些站着的也赏二十金。有两个胆小偷着跑了的宫女,面上不罚,却很快以别的借口退送回内务府。主子们退回去的奴婢都会被认作伺候不周,前程不会再有,再分的都是浣衣局和薪火处之类比黄连还苦的地方。 为人大方,赏罚分明,才是驭下之道。 她又让人去打听了,七七的确是桂公公的亲侄女。她爹妈当前和桂公公一同逃难进京,中途失散,直到多年后桂公公在宫里撞见了,凭着侄女的贴身之物认出是他亲哥的女儿。 这个女孩儿在遇到亲叔叔之前吃了很多苦。当初她爹妈也是难民,后来都卖身进大户人家做奴婢了,她自小在穷苦中养大,后来竟是不巧,那大户受朝堂牵连全家流放了。她一家三口被辗转倒卖,最后父母经不住折腾相继病死。她还是因为相貌好被卖进宫里,算是好运。 要说好运也不算多好——宫里有不少比主子还风光的宫女们,更多的是在内务府最底层的下房里苦熬的人。她虽受了桂公公的照顾,林容派人接来毓秀宫后瞧了一回,看到她胳膊上、脊背上等衣裳遮着的地方都是疤。 “她是学过规矩的,又懂事,这几日好吃好喝地照料着,精神头极好。”女官回话道:“只是她身上那些伤痕是老伤了,女子的发肤样貌何等要紧,这日后……” 林容皱起眉头:“我竟不知道,下房的管事是这样作践小宫女的!” 女官道:“内务府的下房人,多是奴籍出身,和内宫里宫女们皆出自清白良民之家还不一样。她父母是奴籍,她被卖进来的时候就是能够随意使唤、还不论生死的宫奴身份,不受后宫不能私刑虐打宫女这条规矩的限制。且她生的好看,怕是受上头不喜,特意打得满身是疤断她的后路。您知道景宗、成宗的时候还有过出身奴籍爬上来的嫔妃呢……后来桂公公找着了她,这才没有再挨打了。” 林容无奈叹一口气。 内务府下房似乎是个距离她很远的存在。但实则,皇族的吃穿用度,一针一线都出自他们的手。 嫔妃等级分明,宫人也是一样。能在主子身边伺候、甚至能面圣的,就算只是个粗使的、甚至是在御花园里拔草的,都至少属于内廷的人,和内务府下房截然不同。内务府承担宗室和贵族们的服务职责,衙门并不设在内廷,而是在出了外宫墙后隔着两条街的南坊。 在内廷里行走,就算整天磕头行礼,出了宫门都有体面。且能见到主子,就意味着一种不可言说的、甚至没有上限的前途。下房那地方才是真正的为奴为婢,暗无天日。而下房也有管事的女史和掌制——这些人可不是出自贱籍,她们是一些有手艺的、出身良家的宫女专门被分来的,有身份,能上花名册,日后才能擢拔,还能往内廷调动。这是下房奴仆们一辈子都不会有的机会。 “不论怎样,她是皇上亲口擢拔的掌制。你们谁会写字?教她念书吧。”林容吩咐。 女官们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昭仪娘娘有个好娘家,真要找好使唤的人还不容易,何必花费许多年栽培一个孩子。 她们并不太能理解林容把七七当人看、而不是当奴才的感觉。在她们眼中,甚至桂公公护主而死深究下来也是他的本分,不算什么大的功绩。 但这七七能得娘娘青眼,日后大家就一定不敢怠慢了,还要捧着敬着才成呢。众人心里都记好了,忙应声不提。 不多时换过了衣裳,林容由栾姑姑扶着出门。 “这几日入了秋,宫中各色菊花盛开,御花园里的景致极好。”栾姑姑一心想哄她开心,兴致勃勃介绍道。 林容自认是个俗人,对赏花兴致缺缺,寻思了片刻道:“听说静妃娘娘的生辰到了,皇上做主给她在千里松涛那儿放了一池野雁子,可是真的?” 栾姑姑笑道:“该是奴婢忘了,娘娘不喜欢花花草草,倒喜欢看些猫狗虫鱼来逗趣儿。静妃娘娘新掌了凤印,虽说是个和事佬的脾气、真正管事的是下头宁淑容和柳昭媛,皇上也很给她体面,大办了一场生辰。静妃寻常不爱出门,那一池的雁子旁人也有不少去看的,咱们过去没有什么不妥。” 林容点点头。 她前世就喜欢看野生动物,可惜因病不能随意去动物园游览,只能在电脑前看节目。如今这年代,野雁子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