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瞧不上皇帝的出身,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又如何敢置喙?太后也是执念太重,总觉着皇帝的生母是那样的人,皇帝便该一辈子给她谢家做傀儡…… 眼看这话扯地远了,肃霜稳了稳心神,小心道:“太后这样安排是最好不过,历来皇子夭折的不在少数,只是皇上刚下了政令,连后头的部署都顾不上就赶着回宫,怕是专为小皇子去的。如今皇上在宫里头培植了不少的人,追查之下,就怕露了什么破绽……” 肃霜这话说得够委婉了。前头她得了小皇子病重的消息,虽有猜测,却还不敢真的相信是太后所为。太后下令除掉玉嫔母子是早晚的事,但她想不到会这样快,尤其前头陷害玉嫔通奸不成的事儿才刚过去。 若这是十年前,太后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妥。可如今宫里早不是她的一言堂了,帝党经营这么些年,世家圈子里也不和睦,各方势力鱼龙混杂。太后这件事做得仓促,又冒险,万一落下什么把柄,岂不是给了帝党开刀的好机会? 谢太后只是冷笑。 “这件事,我是安排了旁人去办的,你是不必操心。”她脸色倨傲,一如当年垂帘听政时的风光:“且这事实究竟如何,小皇帝又能查出个什么,怕不是你们想得那样了。到时候一没有投毒二没有刺杀,与我们又有什么牵连?左不过是那孩子先天不足、体质孱弱,用了些不该用的,就活不成了,是他自个儿福薄罢了。” 肃霜听了,暗自松一口气,又连忙赔笑不提。 谢太后似乎是胸有成竹,对小皇子病情如何都没有过问,挥手让那传话的人退下了。她又招手令肃霜近前来,吩咐道:“德音宫的事儿不出两日也就结了。倒是那丽贵嫔,竟顶撞了皇后,受了皇帝的申斥。这件事你可知道内情?” 肃霜道:“皇后身边虽有咱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模棱两可的,说是在德音宫里探望小皇子时出的事。”说罢,想起林家私底下给自己献的良田、黄金等,暗道:太后年迈,连下头的小丫鬟都知道要给自己找别的靠山了,自己难道不做准备?效忠太后的这几个世家里,林家、崔家、赵家都不错,给林家卖个好,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家一同谋算着给太后效力,左右是不会害了太后的。安能说自己有了二心? 于是思索片刻笑着道:“皇后的性情咱们是知道的,外头一派仁慈,内里可是个狠的。怕不是得了什么风声,对丽贵嫔先下手为强罢?叩这么一个罪名下来,别的不说,帮助管束六宫的大事总不能交给一个禁足的嫔妃了。让贵嫔掌宫权是太后您的口谕,皇后这样做,许是特特地与您打擂台来了!” 说到最后,声色里透出些微妙的感觉:“这件事说来还是要看皇上的态度,皇上斥责丽贵嫔不敬皇后,究竟是真话,还是个托词而已,咱们就不得而知了。” 太后听着点了点头。 她送林容回宫就是为了给皇后添堵的,皇后事先有所应对,也在情理之中。倒是皇帝……皇帝对世家女子一向态度冷淡,赵嫔、丽贵嫔都接连得宠又失宠,王皇后那边不过是初一十五点个卯,更像是“相敬如冰”了。而皇帝这回肯偏帮皇后,或许证实了皇后曾在裴氏生产一事上出了力的。 太后越想越觉着这个推测是对的。 裴小怜那样容易就看穿了她的设计,把铜盒从盈兰手里偷了去,小皇子也终于活着生了下来……这些事情若是没有一个足够强势的人指使,单凭一个裴小怜,是万万不成的。如此,皇后为了闽南一事与皇帝放下成见、达成了暂时的合作关系,也就不难理解。 “也罢,是我从前小瞧了王氏,不小心叫她得了几个小便宜去。”陈氏的事情,裴氏的事情,在太后眼里倒也不算什么大事。眼前利益而已,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至于那倒霉的林容,若是一个照面就能叫皇后给打压下去,这等无能之辈也不值得她扶持了。从前林容对付阮家的手段她是见过的,她相信,这一次对方也不会叫她失望。 “传我的话回宫,皇后是后宫之主,如今小皇子生死未卜,就更不应该横生事端了。”太后散漫地吩咐一句,算是对皇后稍作敲打:“丽贵嫔那儿,我是没有多的话,叫她好自为之。” 言下之意,若是能在皇后手底下翻起来,那她就是太后信重的左膀右臂;若不能,只能怪她自己没本事。 肃霜领了命令,忙下去安排车马进宫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