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园议政书房中风雨满堂之时,谢家上下也忙得脚不沾地。 “章御医已经去瞧了,阁老毕竟岁数大了,回去就头晕,说是要卧床调养。”肃霜脚下生风,她前头的谢太后走得更快,听了她的回话不由皱眉。 “谢家儿孙不肖,除了阁老竟无人可用!”她冷冷道:“这节骨眼上没有阁老盯着,我实在担心他们出乱子。谢怀德那边如何了?” 谢怀德就是四老太爷,她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兄长,先前一直奉她的命令在闽南那边谋划,没想到最后就是他与人家互通书信竟没有好好遮掩、让皇帝抓住了把柄。可眼下除了他,旁的更是不上台面了。 谢太后急急地步行,身后抬着肩舆的小內监们正一路小跑地追。 肃霜宽慰道:“太后且放心,咱们这件事又不是临到头才预备的,前头什么都打点好了……” “就算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太后侧过脸来冷冷道:“你知道闽南是个什么地方么?你们都没去过。它北边就是江南水乡,姑苏、禹杭和豫章这三个郡富得遍地黄金,到它那儿就没了!一大片全都是山地丘陵,没有一条像样的大河,倒有许多生着瘴气的树林子!山上正经的什么都不长,流放过去的都是饿死的,当地百姓多半靠打渔为生。那地方的海盗你当真以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一个闹不好,十一郎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 十一郎死了不要紧,谢家不差他一个。要紧的是谢家如何才能掌控闽南的局势。 闽南这地方,别看它穷,它的价值不在田产上。往北就是江南水乡,往南则是和它一样穷、虽属于夏国领土但实际由上百个不同民族治理的越州。这地方临着最富庶的好地,自身是大片丘陵地形复杂,最适合躲避战乱。 所以,如果失去了对这里的掌控,那将来敌人们逃到这个地方后就会无可奈何。这是个兵家必争之地。 “是是,太后说的是!”肃霜深吸一口气:“府中带的人不少了,还有公孙先生也跟着的。且,且……那些海盗再猖狂,不也是凭着咱们的施舍,他们哪里敢……” 谢太后的目光骤然冰冷,顿住脚步,定定望着她。 肃霜吓得几乎瘫软,扑通一声跪下去:“奴婢口不择言,该打该打!”说着狠狠给了自己两嘴巴。 能跟在谢太后身边伺候的,无一不是府中千挑万选送进来的人,这话即便真让谁听去了,也绝没有什么隐忧。只是谢太后的脾性最严苛不过,在她眼里,有些话出了口便是忌讳了。 “起来吧。”谢太后如今倒没有心思去苛责这等小事了。她揉了揉额角,想着年轻气盛的十一郎,心头越发烦闷。 也罢,这回去闽南收拾局面,找出王家违反律令兼并土地的证据,若能让那些海盗们站出来作证就再好不过了……十一郎若是不成,好歹还有公孙先生,她也会尽快再派几个能干的子孙过去…… 说着话,谢太后总算是走到了地方——是她平日里听玄光讲道的清净堂。玄光真人也早等着了。 跨进清净堂,太后松了一口气。 她接过玄光递上的几封信件,慢慢地看,却并不发一言。外头肃霜立在门后头,其余的人更是一个都不敢进去——太后一旦来了玄光这里,无论是谁,没有准许都不能进。 太后神色肃穆。 心里却仍然在思量许多的事——跟着去闽南的人是否可靠,闽南当地的官员又是否配合,还有那些名义上帮助谢家管理田庄的乡绅们……一样一样都要算计地周全,否则谁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中了人家的圈套。 谢家虽树大根深,实则是靠她一人支撑的。但凡大事要事都是她亲自过问,无论是闽南战乱还是眼下玄光拿上来的这几样东西。 这么多年下来,富贵膏梁里难免生了安逸之心,家里的子孙不少都是纨绔之辈,甚至在外不知检点闯出祸事来。她不止一次地羡慕王家,很多时候,严苛不近人情的家训或许真的是家族传承所必须的……从前家里有个三郎是个出息的孩子,前几年竟是因一场时疫病死了。如今再看着,唯有家里行四的小姐,那个曾经因婚事不顺进了庵堂、早已成为家族弃子的孩子,似乎是个可造之材。 日子过的真快,那孩子竟还有这般造化,能有好运化解了当年之事,讨回来一个清白名声出了庵堂。当年她便是个知礼数、懂进退的,是自己最先看重的皇后人选。可惜时运不济,惹了祸事,不得不换成了二房的姑娘。如今这境况,倒是没有旁人比她更合适……唯独可惜的是她已经二十四岁了。 不过这女子的年岁,实则不算什么阻碍。只要她是谢家的嫡系,名声又没有污点。 宫里头王氏如果生不出儿子,这一次如果能把王家钉死在闽南地界上…… 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