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的数日里,太后接连召见了城防营统领、六部尚书和内阁学士等。 传令的军官飞奔在皇城和行宫之间,带来了由皇帝加盖印玺的圣旨之类。很快,在太后、皇帝的恩准下,内阁发出了调兵闽南镇压海盗、临时敕封几位得力武将、从国库拨款救济灾民等多道命令,其中最后一道命令却是给御史台的。 林三老爷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林茂沣求见林容的当日,御史台已经私下向太后密报,弹劾王氏、林氏、薛氏三家有勾结海盗的嫌疑。内阁深感事态牵扯地严重,在过问了太后之后,下令准了御史台的折子,命他们查实这三个氏族在朝为官之人的举止。 而本该如林茂沣所说,为家族霍乱忧心忡忡、在太后面前声泪俱下哀求的林容,此时竟像是事不关己,正用心为太后晾晒她今日抄好的符箓。 将最后一页符纸小心地平铺在晒经石上,林容抬眼看着天色,笑道:“今儿定不会有雨的,晒到下午都不用收。” “娘娘这样笃定?”盈袖绷着一张脸:“观气候、看星象,都是了不得的学问。今儿还是玄光真人透了消息出来,我们才敢将太后娘娘前头抄的都拿出来晒,” 林容淡淡一笑:“星象也是道学博大精深的学派之一,玄光真人的话自然是准的,我又懂得什么?只是,我虽是外行,却知道许多事物能够看表象分析其内里。瞧着天色万里无云,至少这片刻时光是不会下雨的。” “娘娘说得虽有几分道理,却少了谨慎,给太后娘娘办差可是容不得一分差池的。”盈袖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林容笑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全。再没有比太后娘娘的差事更要紧的了。” 是啊,这天下的大事,哪个能比太后的衣食住行更要紧呢?不论是闽南渔民在屠刀下的哀嚎,还是上京世家中的暗流汹涌。 盈袖满意与她的识相,点点头不再说话。 眼看林容去了稍远的地方查看经文,盈芳扯了盈袖悄声道:“你的胆子倒大,还真不怕贵嫔娘娘计较?” 盈袖只笑道:“外头的事儿咱们不是不知道。太后要对付王家,牵扯了林家,上京里要变天了。” “可不是,贵嫔娘娘想在长春仙馆尽孝来解家族的燃眉之急,怕是不成的。”另一位宫女面上堆笑,朝盈袖凑过来:“再则,盈袖姐姐很快就是内殿的掌事了。” 盈兰被发落的事情是大家始料未及的——误了要紧的差事,又没有人为她说情,被贬为二等宫女本也是按着规矩办的。可谁知太后娘娘因闽南的事儿心气不顺,她正撞在枪口上,竟被扭送进了内务府关押审问。 能被主子发落去内务府的,莫不是犯了偷窃之类的重罪,盈兰因过失落到这个地步,让太后身边的宫人们好一阵心惊。可惧怕是一回事,这空出来的掌事的位子,总要有人顶上。 肃霜嬷嬷是太后闺中时就跟着伺候的人,在太后面前的地位不言而喻。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机缘,盈袖从娘家淘澄了一治风湿的偏方,给嬷嬷用了,转过天嬷嬷就在太后面前帮她说了几句好听的。 太后身边这么多人,想走肃霜路子的不在少数。可肃霜跟了太后这么多年,不说以姐妹相称也差不离了,什么好东西没享用过。能打动这样的人,可是一件本事。 如今院里的人都知道盈袖怕是要高升了。 “上头的意思没有下来,你们可不要胡说。”盈袖嗔怒,脸色却显出几分倨傲,显然受用。 旁边宫女们自然又捡些好听的说与她。 盈袖随意应付着,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林容的身影。 外人都说自己是走了运能入肃霜嬷嬷的眼,可谁又知道——在宫里想活得好,想往上爬,一门心思地办好差事是不行的。 就像盈兰当年能不择手段,如今的自己不过是多找一条路而已。太后的年纪大了,许多事力不从心,可皇上、皇后和后宫这么多嫔妃们,都还年轻力壮。不趁这个时候给自己留一条路,等太后真的老迈了,长乐宫这群横行了多年的人,将来又能有个什么好死法。 皇后和太后不对付,又打眼地很,就算要找也不敢去投了她。难得丽贵嫔娘娘不嫌弃自己,说自己虽然心直口快,实则却是个擅长隐忍、关键之处能扛事儿的,故而能把那样的要紧事交给自己来办。 她是为何要在贵嫔娘娘面前放诞无礼?都是娘娘的意思,使个障眼法罢了。 贵嫔娘娘身份尊贵,想彰显孝心的法子那么多,为何非要抢了这些粗活来折腾自己?还不是娘娘早就盯上了她们这群近身伺候的人,再安插眼线探听消息也比不得自己亲身过来。 盈兰又是为何进了内务府的牢里?过失事小,太后交给她的铜盒丢了事大。太后那样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