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王皇后不是个脾气急躁的,听着没有生气,反问道:“芳采女是谁?” 她进宫的日子短,一直忙着接手账册,称得上日理万机,还没有去管那些不上台面的人。旁边的女官想了一下才道:“是前几日皇上在德妃宫里收的。您看彤史、看宫册时该是也瞧见了,只是她身份低微,您怕是没有注意。” 王皇后点点头,女官便从里屋找来册子捧过来,一翻,的确如她所说。王皇后再看这件玉面躺椅,心里怎能不恼怒,暗道:将自己和一个低贱的宫女相提并论,还不如不要送给自己!外头传起来大家不会敬畏自己这位皇后,反而会用自己的身份去衬托了那个芳采女,说:芳采女竟然这样得宠,得了只有皇后宫中才有的赏赐! 王皇后看着烦,要让人抬下去送进库房,再一想却不妥当。 “罢了,本是好东西,我用着舒坦,就抬进去吧。”她吩咐:“再让人去打听,这个芳采女是德妃的什么人。” 比起别人,王皇后想得更长远。皇帝宠爱玉嫔等人的原因她很清楚,如今又要着力捧起来一个采女,意欲为何?可若是要筹备什么事情,玉嫔难道不能做,孙贵嫔难道不能做,姚良使、安才人,这么多人都是皇帝的人,芳采女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偏偏芳采女还是德妃宫里的人,皇帝难道肯信任德妃? 想了半晌没有头绪,只觉得额角突突地疼,许多事情在心里纠成一团乱麻。明明是一件玉面躺椅的小事,王皇后却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芳采女的恩宠越发地让人心惊了。 皇帝本是在太后的训导下要时常去探望德妃,可后来不需太后督促,他也跑得勤快,便是去和芳采女夜夜笙歌。 大家知道皇帝得一新宠,许多人说芳采女能和玉嫔比高下,还有些明眼的,如后头的德妃,心里想着怕是玉嫔都不如呢。皇帝对玉嫔宠幸的多,可对芳采女是破例的多。那件躺椅的事情,幸而皇后大度不计较;丽贵嫔却是头一天就和芳采女闹了别扭,皇帝后头几次传她去景和宫——据说是命令她向芳采女赔罪。 最后丽贵嫔怎样大家不知道,只知道芳采女性情很厉害。得了青玉的躺椅竟还不知足,让人去内务府的衙门里骂了一场,说什么供的冰块都化开了,酥酪点心不对味儿,绸缎料子也不够轻薄透气。 衙门的人有小心思,揣度着:皇后因为躺椅的事情一定痛恨芳桃,自家吃了这口气,不如去皇后跟前上一上眼药,定有奇效。 结果事情闹开,皇帝就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亲遣了人去把衙门里那个嚼舌根的倒霉蛋给处置了,还隐晦地质问皇后:芳桃的衣食用品不如意,你是中宫为何不去关照,任由别人欺负她? 王皇后涵养再好,听得这话都气了个倒仰。现在谁敢欺负芳采女,她没有欺负别人就是烧高香了。 芳采女不懂事也就罢了,偏还惹起了更大的风波——连皇帝都替她说话,她闹出来的吃穿用度不佳之事自然不能含混过去。她又不是见好就收的,凭着皇帝的宠信有恃无恐,越闹越凶,竟到了“内务府贪赃枉法,怕不知多少东西是以次充好”的地步。 “我是没想到。”王皇后叹气苦笑:“他还真要冲着我来。” 芳采女得罪的人是谁?是她。 如今满宫的人都对克扣用度生起疑心,掌管这些的是谁?也是她。 从前惠妃、德妃掌权时都没有这样的事,是从谁进来了就出事?还是她。 王皇后哪里想不到这后头的事情,先是恨,自己好歹把李弘当做“相敬如冰”的丈夫,可对方是半分良心都没有。后又是冷笑,道:“我还当他有多大能耐。这个时候对我发难,既不懂得选择时机,又沉不住气。等着瞧,来日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王皇后如何应对,旁人不知;只是内务府的官员们不得不自证清白。内务府有十三衙门,掌管宗室事宜,权力并不算小,总管的官吏领正二品,如今是皇帝的堂叔庆郡王任职。为后宫女眷服务只是内务府职责中很小的一部分,相比起来,对宗室子弟进行服务和约束甚至刑罚、随同礼部一起筹备宫廷典礼、承接宫廷內大的建筑工程等,这些职能既要紧又庞大。 内宫里捧高踩低、用度不均,这种事皇帝太后都明白,实属稀松平常。但若是有人过分贪赃,把大批的用度克扣或以次充好赚取差价,这就不是小事了。内宫给娘娘们用的一件摆设能贪得纹银几十两,那从前翻修长乐宫和南书房、查抄谋反的先帝第二子的宅子、为太后筹备千秋寿宴,这样的大事上头,又是贪了多少? 庆郡王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让下属们急忙核对账务,又向皇帝、皇后上折子。还是王皇后点拨他道:“听说郡王的家眷和德妃娘家是有故的。从前我没有进宫,是惠妃、德妃掌管,便是多年前谢皇后在时,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