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小厮在北镇抚司门口站了整整一天,终于在未时末看到顾延朗打马出了衙门。他连滚带爬地赶回江家去报信,江家上下顿时喜气洋洋。江老夫人一叠声地吩咐杀鸡宰鱼,沏茶备酒,又让装饰厅堂,铺排陈设,直把伯爵府布置得比江妍出嫁那天还要喜庆阔气。 结果一直等到掌灯时分,顾延朗仍旧没有来。桌上的饭菜已经热过三遍,热得鱼也碎了,肉也干了,青菜更是蔫巴巴的,叫人全然没了食欲。 江老夫人穿着崭新的铜紫色妆花对襟褙子坐在饭桌前,一张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媳妇孙女们坐在她旁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触了她的霉头,被她当作出气筒。 隔了一扇屏风,江伯爷领着子侄们坐在另一桌。别人还好,江钺已经忍不住咕咕唧唧:“这回门宴办得好,只见新娘不见新郎。知道的说是新娘子回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休回家了呢。” 江伯爷气得瞪他一眼,悄声骂他:“你住嘴!” 江铮也气鼓鼓地瞪着他,圆圆的眼睛里要喷出火来。 江钺轻蔑地看了眼江铮,翻着白眼:“我说错了吗?早知他不来,何苦让咱们等这么久,我还不如去妙音房听几首曲子呢。” 江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滚,都给我滚!” 江伯爷那桌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蔫头耷脑地站了起来。女眷这桌也忙跟着站起身来,俱低着头,各怀心思地等着听江老夫人的训斥。 果然过了半晌,江老夫人冷冷地笑道:“四丫头,你可真是嫁了个好夫婿啊。” 江妍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我原先就说过,要是时间太晚,侯爷可能就不来了。” “啪”的一声,江老夫人把面前的碗一把扫到地上,“我们从早上等到现在都不嫌晚,他倒嫌晚了?” 陆氏嗫嚅着解释:“可能是、侯爷还没从北镇抚司出来呢。” 江老夫人冷笑:“小厮亲眼看见他出了门,难道还能有假?” “那、”陆氏咽了口唾沫,“那也许侯爷又有别的事情要办,所以耽搁了。” “什么事情能比陪着新媳妇回门更重要?”江老夫人直问到陆氏脸上去,“这分明就是不把咱们江家放在眼里,不把忠武伯爵府放在眼里啊!” 事到如今,江妍无可辩白,只好到老夫人跟前跪下,主动承认错误:“是孙女无能,让大家跟着我受委屈了。” 江老夫人转过头,阴测测地盯着她:“你是无能。我江家养出你这么个没用的孙女,也是我家门不幸。” 江妍低头不语。 江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天色晚了,我也乏了,你们都散了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王氏偏偏故意问道:“那这回门宴——” 老夫人恨恨地瞪了江妍一眼,厉声道:“正主都没来还摆什么宴,各人都在各人自己房里吃吧,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说罢霍然起身离席,张嬷嬷连忙扶着她回房了。 江伯爷等人见老夫人走了,很快也三三两两地走了,独留下一桌女眷还在这不尴不尬地站着。江妍扶起陆氏,江铮也跟着从另一边搀着陆氏,三个人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王氏心里乐开了花,对着他们的背影假模假样地抱怨道:“你们说这算怎么回事,我辛辛苦苦整治了几桌子的酒菜,竟就这么浪费了。” 邹氏无限哀怨地叹了口气:“哎,四丫头真是可怜,这才刚嫁进去就这么不受待见,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今天最高兴的要数江妩,她中午刚在江妍那里吃了排头,晚上江妍就出了大丑,这不是报应是什么?她故意天真地说:“中午我们去找四妹妹说话,四妹妹还炫耀她和永安侯伉俪情深,如胶似漆,永安侯连进宫面圣都要带着她,原来都是骗咱们的吗?” 江婷眼珠一转,立刻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四妹妹就是太要强了,可能是怕咱们笑话她吧。其实都是一家子的亲姐妹,咱们同情她都还来不及呢,哪舍得笑话她呀。”说着还擦了擦眼角。 江娴明知她们在造谣抹黑江妍,但碍于嫡母在场,什么也不敢说。只得担忧地看着江妍的背影,希望她什么都没听到才好。 邹氏则不轻不重地剜了江婷一眼:“你们女孩家的,可不兴说这种不知羞的话。四丫头也真是,怎么能当着未婚姐妹的面,说这些两夫妻间的私密事呢,也太不庄重了些。” “庄重?”王氏冷笑,“她要是知道庄重两个字怎么写,现在能嫁给永安侯?早就是永安侯的儿媳妇了。这么不知检点,又水性杨花的女人,永安侯肯娶她就已经是救她一命,仁至义尽了。” 她瞥了眼江妍俏生生的背影,故意放大了
回门(三)(1 / 2)